归舟将阿采送到云鸾身边就退下了,走的时候气鼓鼓的。
云鸾自然看见归舟脸上的伤痕,再看阿采,眼圈红红,便知道这两人定是又动手了。
她叹了口气,抬眼,就见阿采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叫了声“姐姐”,扑进了她的怀里。
主仆两人十多日未见,再见已是各自心酸。
云鸾摸着阿采的肩胛骨,道:“瘦了许多,有人欺负你吗?”
阿采摇头,哭着问:“姐姐,你呢……你还好吗?”
云鸾把她抱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半晌后才道:“我还好,放心吧。”
阿采方才在月亮门外见云鸾对沈之珩那般姿态,以为她的小姐屈服了,便小声道:“姐姐,你真的决定要和大公子在一起了吗?”
云鸾轻拍她肩膀的动作顿了顿,见四下无人,才轻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阿采这才仰头看向云鸾。
云鸾不打算让阿采知道的太多,微微笑了笑,便道:“再过两日就是新年了,到时便可回沈家。”
哭闹争吵一向不是云鸾的作风,她多得是心平气和的时候,譬如此刻,院中的守卫减弱,原本围困她的梅花阵被撤去,而阿采,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虽然代价是她的认输服软,但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与他虚与委蛇又有何妨?
阿采想起归舟不久之前劝说她的话,忍不住道:“姐姐,大公子不是一般人,你,你想过试着接受他吗?”
云鸾摸摸她的头,“傻丫头,情爱岂是人能随意控制的?我如今对他……”
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垂落,“生不出爱意。”
阿采望着她,一时语塞,片刻后又问:“那薛小将军呢?”
“他在前程和我之间,选择了前程。”云鸾平静道。
阿采看着她,“姐姐,你,你不气吗?”
“我气他什么?”
云鸾微微叹息,“他要为了手下的将士考虑,也并非没有想过如何安置我,只是,这一切都是大哥哥的阴谋罢了。”
再过几日,便能回沈家。
只要离开这里回到沈家,事情便可出现转机。
云鸾心中没什么周密的计划,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阿采眨了眨眼,似乎知道云鸾要干什么了。
“姐姐,让我跟着你吧,我不会背叛你。”
云鸾的身边除了阿采,还有红药。
原先在沈府时,云鸾与红药也曾相处的如同主仆,可如今,红药绝口不提过去之事,对她言笑晏晏,依旧有礼,亦行保护之职责。
云鸾有心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的消息来也失败了。
不愧是潜龙卫中的暗卫首领之一。
到了夜间,她便也同阿采一道守在卧室,伺候她沐浴,为她焚静心香,以防梦魇的情况再次出现。
另外,还有监视之意。
云鸾像往常一样睡去,却不会被惊醒了,而是会在梦中不停地重复她所见过的那个画面。
无论她进入梦中是何时,何地,最后定格的始终是沈之珩持长箭指向她的画面。
每当这时,她就会察觉到自己对沈之珩诛心般的恨意和杀意。
有些奇怪。
心神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虽然有些诡异,但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再一次惊醒,睁眼时却不知是什么时辰,她瞧见外间有模糊的灯光,还有低微的人声,尚未来得及分辨,便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颀长,撩开了帐子,身上一股清雪迷蒙的气息。
是沈之珩。
对上他的目光时,云鸾还有些瑟缩。
这人明明还在她梦中以箭相向,这会儿便出现在她面前,无限柔情,恍惚之间,令她不知今夕何夕。
“吵醒你了?”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边含着笑。
“……哥哥怎么来了?”云鸾下意识抓紧了被角。
沈之珩垂眸看了一眼。
他道:“怕你再梦魇,便回来看看。怎么样?”
云鸾摇头,“哥哥的药好,我没有做梦。”
沈之珩俯身,手掌贴近她的额头,察觉到肌肤上的粘腻汗意,便拿来一条软帕替她擦拭。
软帕带着清淡的茶香,拂过她的额头和脸颊,又滑向颈窝和锁骨,留恋片刻,又欲往衣中去。
云鸾握住了他的手,颤巍巍地喊了声“哥哥”。
沈之珩轻笑一声,软帕一收,“我不动你。”
说罢,解了自己的外衫,掀开锦被躺了下去,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睡吧。”
两人这般相贴,衣衫下有蓬勃热意传来,云鸾忍不住稍稍后退几分,却被他揽紧腰肢贴了上去。
云鸾怕他改变主意,原本还在胡思乱想,可没想到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之珩说到做到,自然也没有动她。
而令云鸾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自己会因他的到来而心神不宁,可没想到在他怀中,她竟然什么梦都没有再做过了。
这一觉竟睡的无比香甜。
第二日云鸾醒来的时候,沈之珩已身在书房了。
“公子,秦王已经调动了西郊大营的三千精兵。”秦朝已在此处等着,见他到来,忙站起来道。
沈之珩坐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颗明珠,神色平静。
“比预计的早了五日。”他淡声,“看来那位已经起了作用。”
秦朝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地图,在案上铺开。
地图上标注着京城各处的兵力部署,以及用朱笔划出的秦王军队可能行进的路线。
“宫门守卫已经换成了秦王的人,但禁军统领还未表态,这是个变数。”秦朝道。
沈之珩微微颔首,手指沿着一条线路轻轻划过:“他不敢轻举妄动,家眷都在秦王手里,得想办法拉拢他。”
说罢看向秦朝,“将他的家眷救出来,你有几分把握?”
秦朝拍拍胸脯,“属下不敢说十分,八分还是有的。”
“假死的准备都安排妥当了?”沈之珩问。
秦朝道:“已安排妥当,大哥会处理好那边的一切事务,公子不必担忧,此次偷袭的人是秦王,若他得手,定会迫不及待地将公子身亡的消息散播出来,预计最快,也要新年那日了。”
归舟却是有些不解,“公子,您也是萧家人,手中还有先帝的传国玉玺,为何不能直接将身份公之于众?”
沈之珩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负手走向窗前,望着窗外的雪影,许久后才道:“秦王知晓我的身份,但他忌惮我,只要我死了,他一定会肆无忌惮,发动一场宫变来夺位,名正言顺地清除异己,而我需要他先动手。”
“公子要让秦王以为自己得手了,再在秦王最松懈时反击。”
归舟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沈之珩的全盘计划。
“正是。”
沈之珩回身,波澜不惊道,“他想要我的命,我便给他一具尸体。等他踩着这具尸体登上高位时,才会发现脚下是空的。”
“公子英明。”归舟与秦朝佩服不已。
“说起这个……”
沈之珩这才看向秦朝,示意他上前,在他耳边交待了一番。
归舟屏住呼吸,只听沈之珩与秦朝的耳语中传来新年夜之类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