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莺莺张望四周,明显是下达了指令,四周见不到一个宫女太监。
她这样背着嘉幸,根本无处可逃,别无选择,只能咬紧牙关,艰难地跟上张嬷嬷的脚步。
张嬷嬷对宫闱秘道极为熟悉,她带着穆莺莺在偏僻的夹道七拐八绕,最终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混杂着油烟和淡淡馊腐的气味扑面而来,眼前不正是御膳房的后院。
穆莺莺环顾四周堆积的菜筐,忍不住低声问:
“嬷嬷?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御膳房,出宫的路……不该走这里吧?”
张嬷嬷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你个小妮子,惹出来的破事一堆,废话还这么多。”
她指着穆莺莺背上的嘉幸嘲讽: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救这个没用的刁蛮公主!要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谁稀罕管你这摊烂事!”
张嬷嬷低声斥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如今这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皇后娘娘都不能把你俩大摇大摆地送出去,你还想走正门?做梦!”
“要不是娘娘早就料到你可能会去冷宫,让老奴提前在那儿守着……哼!就凭你?早被巡逻的侍卫剁成肉泥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问东问西?”
穆莺莺被骂得无言以对,但心中最大的疑团未解,她直视张嬷嬷:
“皇后……她为什么要帮我?她已经是皇后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张嬷嬷嗤笑一声: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似乎早有预料,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绢布,粗暴地塞进穆莺莺手里。
绢布上用炭条仓促写着两行小字:
“信我。你的血亲,亦是我的血亲!”
笔锋的字迹,轻易便让穆莺莺认出,这是刘子墨的笔记。
看到血亲二字,穆莺莺脑海中瞬间闪过,刘子墨与她的父母弟妹围坐一桌,其乐融融的画面,还有她曾笑着说‘穆伯穆婶待我如亲生’,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穆莺莺绢布收好,放进贴身里衣内,转头询问:
“嬷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张嬷嬷走到角落里一个沾满油污的大锅旁,用手随意抹了一把锅壁上的黑灰,然后狠狠擦在穆莺莺和嘉幸的脸和脖子上,动作粗鲁。
一边擦一边低声解释:
“等!”
她看着瞬间变得灰头土脸两人,勉强点头:
“嗯……这样还差不多。你们俩这副惹眼的模样,不遮一遮,出去就是活靶子!”
穆莺莺还想追问到底等什么,张嬷嬷已经疲惫地靠墙坐下,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再交谈的样子。
穆莺莺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焦虑,背着嘉幸,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御膳房后门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张嬷嬷瞬间睁开眼,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闩。
门外是几个穿着粗布短打,推着两辆堆满新鲜蔬菜瓜果板车的汉子。
他们与张嬷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有说话,迅速将其中一辆板车上的几筐菜卸下,露出了下层几个散发着浓烈馊臭味的泔水桶。
张嬷嬷指着那几个空桶,对穆莺莺言简意赅:
“到了!小妮子,现在回去你还是淑妃娘娘。想清楚了吗?最后问你一次,”
她指着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这苦……你吃不吃得下?”’
穆莺莺瞬间了然,利用每日运送泔水出宫的板车,守卫对这种污秽之物检查最为松懈,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穆莺莺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
“吃得下!”
张嬷嬷不再多言,迅速指挥:
“快!动作要快!”
在几人的帮助下,穆莺莺先将昏迷的嘉幸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相对干净的空泔水桶内,然后自己也咬牙钻了进去。
盖子合上的瞬间,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酸腐恶臭瞬间充斥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嘉幸的头小心地护在自己怀里,用身体为她隔开冰冷的桶壁。
张嬷隔着桶盖,最后低声嘱咐推车的汉子,
“路上机灵点!”
然后转向桶的方向,
“走吧!你们要谢的……不是我老婆子!是皇后娘娘!”
她挥挥手,示意快走。
板车吱呀作响,开始移动。
桶内一片漆黑,恶臭熏天,颠簸摇晃。
穆莺莺紧紧抱着嘉幸,感觉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她颈间的伤口,剧痛无比,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倾听外面的动静上。
不知颠簸了多久,板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城门口守卫盘问的嘈杂声:
“停下!检查!”
推车汉子赔着笑,递过去出宫令牌:
“官爷辛苦!今儿是御膳房送泔水出城的日子,都是些污糟东西……”
守卫例行公事地围着板车转了一圈。
穆莺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令兵的声音响起:
“急报!皇上有令,皇后娘娘宫中突遭暗算,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即刻起封闭宫门,严查所有进出宫人员,车辆,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之人。违令者斩!”
刘子墨中毒?
她之前还好好的,这到底是萧纪时为了抓她设下的又一个毒计?还是……真的出了事?
守卫头领声音陡然变得紧张:
“听到了?都给老子查仔细了,一个桶一个桶地打开看!”
脚步声逼近,穆莺莺下意识屏住呼吸,全身紧绷。
推车汉子声音带着惶恐:
“哎哟官爷,使不得啊!”
他抢先一步,猛地掀开了旁边一个真正的泔水桶盖。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爆发出来。
呕!
靠近的守卫猝不及防被这恶臭正面袭击,当场干呕起来,其他守卫也纷纷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推车汉子指着那桶污秽,一脸无辜,
“官爷您看,都是这些腌臜东西。小的怕污了您的眼鼻啊,要不……小的自己来检查?保证里面除了烂菜叶子臭泔水,啥也没有!”
守卫头领被熏得脸色发青,胃里翻腾,哪里还有心思仔细检查?
他捂着鼻子,厌恶至极地连连挥手,
“滚滚滚!快滚!臭死了!别在这碍眼!”
推车汉子连声道谢,麻利地盖好泔水桶盖子,推起板车,在守卫驱赶声中,加快脚步,驶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