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二姐”,喊得亲切而又响亮,让周围那些正襟危坐的市委干部和苏联专家都有些发懵。
他们面面相觑,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穿着朴素、气质儒雅的女人,
和这位杀伐果断、声名赫赫的三军总司令联系到一起。
被林楚生抱在怀里的女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二姐,林家学问最高的一根独苗林玉生。
她早年留学德国,后又赴美深造,是国际上都小有名气的空气动力学专家。
林玉生被自己这个热情过头的弟弟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
“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你现在可是林副主席,林总司令,注意点影响。”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眶却微微泛红。
自从离家求学,她与这个最小的弟弟已经有十几年未见了。
记忆中那个调皮捣蛋,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不点,
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了这个新生国家的掌舵人之一。
这种感觉,奇妙而又自豪。
“什么副主席总司令的,在你面前,我就是你弟。”
林楚生松开手,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脸上挂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悦,
“气色不错,看来国外的伙食还行。没受什么委屈吧?”
“能受什么委屈。”林玉生打趣道,“倒是你,一个月一封信,催命似的催我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钱。
我在国外的导师和同事,都以为我家里出了什么大事,非要我回来继承亿万家产呢。”
她这话引得周围的人一阵低笑,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林楚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亿万家产算什么?我这是请你回来,帮我打下一个真正的‘万世基业’。
二姐,你是不知道,我给你准备了多大一个摊子,就等你这个大专家回来主持大局了。”
自从知道自己这个二姐学的居然是航空航天这种在这个时代堪称“屠龙之术”的顶级专业后,林楚生就动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弄回来的心思。
他写的那些信,内容五花八门。起初是打亲情牌,说爹娘如何想念,三姐如何牵挂。
后来见效果不大,就开始“利诱”,承诺只要她肯回来,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要设备想办法从熊国那边换,保证让她拥有全世界最大的风洞实验室。
再后来,他甚至开始在信里,用后世的知识,
跟她探讨一些超前的空气动力学理论,比如什么“翼身融合”、“变循环发动机”之类的概念。
正是这些在当时看来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在理论上隐约可行的“胡言乱语”,彻底勾起了林玉生的好奇心和专业学者的探索欲。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个当兵打仗的弟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连她导师都闻所未闻的概念的。
最终,在好奇心和家国情怀的双重驱动下,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国外优渥的待遇,踏上了归国的轮船。
“行了,牛皮先别吹。”林玉生白了他一眼,“你那个什么航空工业委员会,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真有你信里说的那么神?”
“神不神,你回去看了就知道。”林楚生神秘地一笑,
“走,此地事了,我带你回燕平,三姐天天念叨你呢。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他刚要拉着林玉生离开这片嘈杂的工地,另一位穿着干部服,神色紧张的机要秘书,
却拿着一份电报,从远处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林副主席!中央急电!”
那秘书的脸色异常严肃,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纸信封,上面还盖着“十万火急”的红色四AAAA印戳。
刚才还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凝固。
林楚生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眼神在一刹那间,从一个温情的弟弟,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三军总司令。
他接过电报,动作干脆利落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电文。
电报上的字不多,只有短短一行,是用最精炼的文字写成的:
“朝岛战事危急,速归。”
短短八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林楚生捏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目光微凝,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那不是惊讶,也不是慌乱,而是一种“果然来了”的了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属于战士的锋锐。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共和国,刚刚从血与火的内战中蹒跚站起,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就将要迎来它成立之后,最严峻、最残酷,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验。
他抬起头,脸上再次恢复了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
“二姐,看来咱们的家庭聚会,得稍微推迟一下了。”
他将电报纸不动声色地折好,放进口袋,语气轻松地对林玉生说道,
“不过正好,你跟我一起回燕平,让你见识见识,咱们新龙国的家底。”
林玉生是何等聪明的人,她从自己弟弟那瞬间变化的眼神和机要秘书紧张的神情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她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走。”
她知道,自己回来的这个决定,或许比想象中,还要正确,还要及时。
开往燕平的专列上。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的“哐当”声,单调而又有节奏。
林楚生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投向了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
江南的土地,富饶而又温润,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却已经顽强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绿油油的稻田,冒着炊烟的农舍,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又祥和的画卷。
可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很严重?”林玉生坐在他对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楚生回过神,看着二姐担忧的眼神,他笑了笑,放下茶杯。
“算不上严重,只能说,是意料之中的麻烦。”
他没有透露电报的具体内容,但话语里,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有些人,自己当惯了世界的主人,就看不得别人家也想挺直腰杆做人。
我们关起门来搞建设,他们不乐意,非要把手伸到我们家门口来,
想在我们东北的工业区旁边,安插一个不听话的棋子,架上几门随时能对着我们脑袋开火的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