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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东北山村诡事 > 第51章 葬山·髓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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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更紧了。铅灰色的天穹低得像是要砸在脑门上,雪沫子被风卷着,抽在脸上,生疼。右臂像被抽干了髓的枯柴,从指尖到肩胛,火烧火燎的剧痛里裹着掏心掏肺的虚,每一次心跳都扯得那焦糊的皮肉簌簌发抖。左臂空荡荡的断口,寒意像个活物,顺着骨茬子往腔子里钻,冻得五脏六腑都结了冰碴。

坡下,那片焦黑的坟场,最后一点暗红的血烟也散尽了,被风扯碎,混在雪沫子里,卷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被烧灼又被冰封过的圆坑,像个溃烂的疤,趴在大地上。坑中心,老人那佝偻的身影,彻底被新落的雪埋住了,鼓出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雪包。破羊皮袄?狗皮帽子?都看不见了。只有雪,冰冷的、无情的雪,一层层盖上去。

“守……山……”

那两个字,像烧红的铁蒺藜,还在脑子里滚。可拿什么守?拿这条在坡顶雪窝里苟延残喘、血都快流干的烂命吗?

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浸透了魂魄的累。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眨动都费尽力气。身体里的热乎气儿,正一丝丝被身下冻土和呼啸的风雪抽走。怀里那张黄表纸,隔着破烂的棉袄,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暖意,那个修补好的“守”字,像个烧红的烙印,烫着心口。是这点烫,这点念,吊着最后一口游丝般的气。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那片无边黑暗的温床时——

“沙……沙沙……”

一种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不是风雪。

是爪子!是无数细小的、尖利的爪子……在刮擦冻土硬壳的声音!

声音来源……四面八方!

我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坡下,那片巨大的焦土圆坑边缘……厚厚的、覆盖着新雪的黑色灰烬层下……拱起了一个又一个……小鼓包!

不是之前的暗影雪人!是……活物!

“噗嗤!”“噗嗤!”

雪沫和黑灰被拱开!一个个黄褐色的、油光水滑的尖脑袋……猛地……探了出来!

黄皮子!

密密麻麻!成百上千!比雪夜讨封那晚不知多了多少倍!它们挤挤挨挨,从焦黑的灰烬层下钻出,抖落身上的雪沫和黑灰,绿莹莹的小眼睛在昏暗风雪中亮起,如同骤然点燃的、贪婪的鬼火丛林!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极度恐惧和……一种被血腥与污秽彻底点燃的、癫狂的贪婪!

它们的目标……不是坡顶奄奄一息的我!

而是……坡下焦坑中心……那个被雪浅浅覆盖的……老人尸身的位置!还有……老人尸体旁边,那截玉骨碎片消失后留下的、边缘熔融琉璃状的……小小孔洞!

“吱吱!吱吱吱——!”

尖锐嘈杂、如同金属刮擦的嘶鸣声瞬间爆发!汇聚成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所有的黄皮子,如同嗅到了腐肉的鬣狗群,不顾一切地……朝着焦坑中心……那个小小的雪包和孔洞……疯狂地……涌了过去!

它们踩踏着同伴的身体,在焦黑的冻土和积雪上拉出一道道杂乱的痕迹,绿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争先恐后!仿佛那雪下埋着的不是尸体,而是能一步登天的仙丹!那孔洞里残留的,是能脱胎换骨的神髓!

“我的……皮……”

“山……髓……”

“抢……抢……”

无数尖细、贪婪、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毒针,瞬间扎进我濒临崩溃的意识!它们在抢!在夺!在亵渎!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巨大悲凉的邪火,猛地顶上了喉咙!烧得我眼前发黑!右臂下意识地想抬起,想抓起什么砸过去,却只换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虚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片黄褐色的、蠕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老人那小小的雪坟!无数细小的爪子疯狂地扒拉着积雪和焦土!

“不……” 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亵渎景象中——

“轰——!!!”

脚下深处,那被老人灰烬符箓强行按下、又被冲天血烟短暂逼退的……冻绝意志!如同被这群蝼蚁的躁动彻底激怒!猛地……爆发了!

这一次,不是分散的冻气!

是……凝聚!是……具现!

焦坑中心,那片正被黄皮子疯狂扒拉的冻土地面……猛地……向上……拱起!

不是之前巨棺破土的狂暴,而是一种……无声的、却更加恐怖的……膨胀!

覆盖的积雪和焦黑灰烬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底下……一片正在疯狂……蠕动、增殖的……暗红色!

不是泥土!是……根须!

无数条粘稠、蠕动的、如同剥了皮暴露在外的……暗红色参须!它们从冻土深处猛地钻出,如同亿万条从地狱血池里探出的毒蛇!瞬间……刺穿了那些正在扒拉雪坟、猝不及防的黄皮子身体!

“噗嗤!噗嗤!噗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穿刺声连成一片!粘稠的暗红浆液和腥臭的黄褐色皮毛碎片混合着喷溅!被刺穿的黄皮子发出凄厉到不似活物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它们体内的精血、神气、甚至……那点微末的妖灵……都被那些贪婪的暗红参须……瞬间……抽吸一空!

这还没完!

更多的暗红参须从冻土中钻出!它们没有攻击远处的我,而是……疯狂地……缠绕!融合!吞噬!

吞噬那些被吸干的黄皮子干尸!

吞噬焦坑里残留的巨棺碎片和焚烧后的灰烬!

吞噬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残尸怨毒和冻绝寒气!

如同亿万条贪婪的、不知餍足的暗红蛭虫在疯狂汇聚!眨眼之间,就在焦坑中心……凝聚成了一个……巨大、扭曲、不断搏动膨胀的……暗红色……肉瘤!

肉瘤表面,无数黄皮子干瘪的头颅、破碎的肢体、以及巨棺的焦黑碎片……如同镶嵌其上的、痛苦哀嚎的浮雕!一股混合了甜腻残臭、浓烈尸腐、刺骨冰寒和滔天怨毒的……污秽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毒瘴,猛地从肉瘤上爆发开来!

“咕咚……咕咚……”

肉瘤内部,发出沉闷如擂鼓的搏动声!每一次搏动,都让它的体积膨胀一圈!形态也更加扭曲!那些缠绕融合的暗红参须,如同巨大的血管筋络,在肉瘤表面虬结凸起!顶端……甚至开始裂开……布满细密倒刺和粘稠涎液的……口器!

它在……生长!在……蜕变!以焦坑里所有的污秽为养料,朝着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形态……疯狂……进化!目标……正是坡顶……我这具残破的、还蕴含着一丝山髓气息的……身体!还有……我怀里那张带着“守”字的黄表纸!

绝望的冰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如同冰封的巨棺,将我整个灵魂都封冻其中!连那点愤怒和不甘的邪火,都被彻底浇灭!身体僵硬,意识麻木地看着那恐怖的肉瘤在焦坑中心搏动、膨胀,如同地狱之门在眼前洞开!

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地……向下……合拢……

就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瞬——

“嗒。”

一声轻响。

不是来自焦坑的肉瘤。

是……怀里!

那张紧贴着心口、滚烫的黄表纸……纸背上那个修补完整的“守”字烙印深处……一点极其微小的、玉白色的……碎屑……极其艰难地……挣脱了纸页的束缚……掉了出来!

它只有针尖大小,黯淡无光,混杂着纸灰和血痂,轻飘飘地……落在了我胸前破烂的衣襟上。

毫不起眼。

然而——

就在这点玉白碎屑脱离黄表纸、接触到我被热血浸透的破烂棉絮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山峦脉动之力!带着一种沉眠亿万年、被至亲之血和守护之念彻底唤醒的……磅礴生机!猛地……从那点针尖大小的玉白碎屑深处……爆发出来!

美有光芒万丈!

只有一道……极其凝练、细微如发丝、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玉白色……光丝!

这光丝出现的瞬间——

“嗤啦——!!!”

我左臂那空荡荡、正疯狂渗着血的……断口深处!

如同枯死的树桩被注入了无上甘泉!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混合着一种新生的、撕裂般的……麻痒!猛地……炸开!

断口边缘焦黑的皮肉疯狂蠕动!灰败死寂的骨茬子深处……一点……莹润的、温热的……玉白色……猛地……顶了出来!

不是骨头!

是……芽!

一点纯粹由玉白色光芒凝聚的、稚嫩的……新芽!

它顶开焦黑的皮肉,顶开污浊的血痂,带着一种源自山髓本源的、不屈不挠的……磅礴生机,在风雪中……极其艰难地……向着铅灰色的天穹……探出了……第一片……微小的……叶瓣!

山髓……烬中生!

几乎在这玉白新芽破体而出的同一刹那——

“轰隆隆隆——!!!”

脚下,整片饱经摧残的雪原大地……猛地……发出了……共鸣!

不是巨棺的怨毒撞击!不是残尸的贪婪吮吸!

是……山!是这片被污秽浸染、被战火蹂躏、却始终孕育着生机的……古老山脉本身!发出的……深沉……叹息!

焦坑中心,那正在疯狂搏动、膨胀、即将完成最后蜕变的恐怖暗红肉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噗——!!!”

一声沉闷的爆响!

肉瘤表面那些痛苦哀嚎的“浮雕”、那些虬结的参须血管、那些裂开的口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玉白色裂痕!

裂痕深处,纯净的、带着山峦脉动生机的玉白光芒……透射出来!

“不——!!!”

一声混合了无数怨毒、贪婪和极致恐惧的无声尖啸,从肉瘤核心爆发!

紧接着——

“砰——!!!!!”

如同一个灌满了污血的巨大脓包被彻底挤爆!

整个巨大的、扭曲的暗红肉瘤……连同里面尚未消化完的黄皮子干尸、棺木碎片、污秽怨气……在无数道透体而出的玉白光华中……轰然……炸碎!

粘稠的暗红浆液、破碎的组织、焦黑的碎片……如同最肮脏的烟花,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朝着四面八方……喷溅!激射!

风雪被这污秽的爆炸瞬间染红!

那些侥幸没被肉瘤吞噬、还在焦坑边缘逡巡的黄皮子,被爆炸的气浪和污秽的碎片狠狠掀飞!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啸,如同炸了窝的老鼠,瞬间四散奔逃,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爆炸的余波夹杂着污秽的碎片,如同冰冷的铁砂弹,狠狠砸在我身上、脸上,带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可我浑然不觉。

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识,都死死地……钉在了左臂断口处。

那一点……在污秽爆炸的血雨腥风中……依旧顽强向上伸展的……玉白色……新芽。

风雪呜咽,卷着焦黑的灰烬和暗红的污血,打着旋儿落下。

天地间一片混沌。

焦坑中心,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袅袅青烟和刺鼻恶臭的……深坑。

坑底,一片狼藉的污秽残骸中,隐约可见几片巨大的、焦黑的……棺木碎片,半埋在粘稠的暗红泥泞里,死寂无声。

坡顶。

我瘫在冰冷的雪窝里,残破的身体像一具被丢弃的破麻袋。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右臂彻底废了,焦黑干瘪,像一截烧透的枯枝,连带着那杆冰冷的铜烟锅,无力地垂在雪泥里。烟锅头黯淡无光,铭刻的纹路被血污覆盖。

左臂断口处,那一点玉白色的新芽,在肆虐的风雪中,依旧顽强地伸展着。微弱的、温润的玉光,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盏微弱的灯,艰难地抵抗着无边的黑暗和寒冷。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不屈的脉动。

怀里,那张黄表纸紧贴着心口。纸背上,那个修补完整的“守”字,黯淡无光,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

风雪更大了,呜咽着,像是天地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送葬。铅灰色的天穹沉沉压下,雪片密集得如同扯碎的棉絮。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巨大的消耗中,终于支撑到了极限。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最后一点感知,是左臂断口处那点玉白新芽传来的、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脉动。

咚……咚……

如同遥远的地脉深处,传来一声声……微弱而坚韧的……心跳。

眼皮沉重地……合拢。

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