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不是想挨揍?”青川眉头颦蹙在一起,将凑在身边跟着吗喽似的惠冬陵推开,“想找死,别祸害我。”
惠冬陵被撇在了后方,看着青川那呆板的模样,忍不住浅浅叹了口气。
他就不信,青川对少族长在石林的地位半点儿不好奇。
“愣着干嘛,快点儿回去做饭啊,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出去干活了。”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脚下速度很快地朝着扎营的地方走去。
因为是远行,他们携带的物资猎物十分有限,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收割树麦,所以并没有时间去打猎,所以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剩下的时间基本全部用来收割。
惠冬陵也意识到眼下不是出门远猎,所以时间格外紧迫,他也收起了之前玩闹的心态,快步往自己搭建灶台的地方赶去。
最南端的麦收持续了整整三日,凌承恩带着成吨晒干的树麦和白青羽往石林部落赶,且需要在第二天将粮食补给带回来。
两人在天将黑时赶回了石林,还没有落地,就察觉到了地面的异样。
白青羽徘徊在空中观察了片刻,因为视力没有凌承恩好,他回头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人都不在部落内。”
因为熟食逐渐普及,所以部落内的兽人,甚至是幼崽都不惧怕火焰,每到晚上不说灯火通明,但多少是能看见几处篝火堆的。
但眼下很奇怪,天也就刚黑,竟然一处篝火都没有看见,甚至连昔日幼崽咋咋呼呼的叫喊声都没有。
“先去寒山那边看看。”
白青羽没有贸然落下,而是掉头带着凌承恩朝着不远处山势险峻的俊峰飞去。
两人刚在寒山部落的寨子前落下,守在木塔上的兽人就从上方跳了下来,手中握着武器,神色戒备地看着落地的两人,直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几名战士才松了口气,匆忙将手中的武器挪开,语气有些激动道:“少族长,你们终于回来了!”
白青羽看着簇拥过来的族人,神色严肃道:“我们刚从石林那边过来,没看到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林前天中午,石林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伙人,全是高级兽人战士。他们碰到人就直接动手,死了十几个人,后来突然来了个高阶的木系战士,和那些人立刻就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这边接到求援的信息后,就立刻派了人过去接应……”
“石林剩下的人全都转到我们寨子里了,不过有几个过去帮忙的战士,因为不敌对方,受了重伤。”
“溪哥也过去了,本来他就没好全,又被打伤了。”
凌承恩和白青羽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凝重:“后来的那个肯定是玉恒。”
“出手的那些人应该是他的敌人,怎么会突然杀到我们部落来找茬?”
白青羽转头看向说话的族人:“白溪人呢?伤的严重吗?”
“溪哥被巫医治疗过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
“那些出手的人都死了吗?”凌承恩忽然开口问道。
鹤族的兽人愣了几秒,摇头道:“这个我们不清楚,我们昨晚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发现石林地盘上的建筑很多都被捣毁了,还有十来具尸体,有些是石林的,有些不是。”
“我们早上带着石林的兽人去辨认,确认了五具尸体是外族的,所有的尸体暂时都停放在了毒谷那边,暂时没有拉去掩埋处理。”
“入侵石林的那批人,估摸着还剩下八九个,连带着最后出现的那名高阶木系战士,全都不见了。”
“我们将领地附近彻底搜索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的踪迹。”
“不过……”
回话的那名灰鹤兽人抬眸小心翼翼看了眼凌承恩:“不过,凌少族长养的那只小翼亚龙兽,不见了。”
凌承恩眼睫只是动了动,没有做其他反应,只抬头道:“先进去吧,你去跟白溪打听下情况,看看那些入侵石林的兽人,是不是南边过来的,我去看看族人的情况。”
“少族长夫人,我带你过去。”一个圆脸的鹤族少年突然举起了左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凌承恩。
凌承恩被他清亮的声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点点头道:“行,辛苦了。”
从石林逃过来的兽人被安置在寒山西岭,那边植被比较茂盛,所以很适合藏身。
凌承恩跟着那个圆脸鹤族少年走进西岭,一开始周围十分安静,甚至连鸟叫虫鸣声都没有。
但随着少年抬手靠近唇角,吹了一记口哨,几只褐黄色的画眉鸟忽然从灌木丛中飞出来,扇着翅膀落在了高处的树枝上。
紧跟着,凌承恩听到了熟悉的吼叫声。
一只黄色的老虎突然从黑黢黢的树林中冲出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凌承恩的肩上,将人险些压倒在地。
凌承恩后退了半步,接住了这泰山压顶似的虎扑,抬手揉了揉凌小西那蓬松柔软的短毛,看到她平安无恙,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凌小西两只后脚踩在地上,双爪搭在她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她脖子怀里蹭,声音中有些委屈,还带着一点哭腔。
凌承恩等她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孔明明,在凌小西背后拍了拍:“好了,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阿父呢?那些人偷袭村子的时候,他不在吗?”
凌小西摇了摇头:“阿父昨天早上出门了,带着狩猎队出去狩猎。”
因为大部队去东部地区忙夏收之事,这么多人一天就要消耗不少食物,所带的食物补给顶多够吃三四日,很快就需要回来补充物资。
虽然之前几个部落交战,其他部落战败后愿意上缴物资,但因为前两个月严重缺盐,所以那批猎物并没有完全妥帖处理,而寒山的冷窖挖的又比较晚,所以储存的肉类也顶多吃上十天半个月,他们一直总不能坐吃山空。
“到今天还没回来吗?”凌承恩微微皱眉。
凌小西摇头道:“还没有。”
凌承恩心里有些不安,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去做该做的事情。
“其他人都安置在哪里?”
凌小西恢复了人形,拉上了自己的兽皮裙,拽着她的手往前走:“大家都住在林子里,药萝那些兽人挖了几个地穴,我们昨晚就住在地穴中。”
因为是临时转移过来的,地穴建造的很简陋。
进去的时候需要弯着腰,里面黑黢黢的,光线极其微弱。
长长的甬道中,墙壁上只挂了几盆精神萎靡的光草。
地穴内空气不太流通,所以各种气味儿混杂在一起,泥土的腥味儿,血腥味儿,还有汗臭味儿和尿骚味儿……全都混杂在一起。
凌小西带她先去了住着伤员的地穴,这个地穴挖的比较大,受伤的族人可以躺着,身下还铺着厚厚的干草。
不过有些伤势较重,虽然经过简单的治疗,但他们身下的干草依旧能看到干枯的血迹。
凌承恩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几个伤势较重的兽人。
很多撕裂伤,不过已经开始愈合。
但因为环境不太好,再加上温度和湿度的问题,不算严重的伤口开始出现化脓的迹象。
“巫医情况怎么样?”凌承恩回头问凌小西。
凌小西唉声叹气道:“巫医爷爷年纪太大了,给他们治疗完后,就彻底累倒了,现在还没醒呢。”
“行了,别哭,我知道了。”凌承恩起身在她头上拍了拍,又去看过了担惊受怕了两天的族人,安抚好他们后,这才出了地穴,打算去看看白溪的情况。
最近白溪运气实在不好,伤还没好全,结果又被重创了。
她沿着山道往上走,就看到了并肩而来的两兄弟。
“能下床了?”凌承恩看着行动自如,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白溪,神色讶然。
白溪朝她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别听他们瞎说,伤得没那么严重。”
“你打算去哪儿?”
“原本是打算去探望你的,但你既然没什么事,那就直接去毒谷吧。”凌承恩说。
“你想去看那些人的尸体?”
白溪隐约猜到她的想法,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跟着他们去了毒谷,路上简单说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昨天偷袭的那批人,确实是南边来的,但应该不是被流放来的贵族。他们的穿着装扮还有整体的气质,都看着不太像长期生活在北荒的兽人,出手极其狠辣。如果不是玉恒牵制住了那些人,伤亡会更大。”
凌承恩疑惑道:“那玉恒呢?他一个人能解决?”
白溪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不由感叹道:“我觉得你有些太小瞧玉恒了,像那样的兽人再来几十个,在他面前也跟待宰的羊羔一样。”
“他应该是把剩下的那些人带走了,肯定是没当场杀掉。”
“被杀掉的那几个,尸体都留下来了。”
“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把那些人打得半死不活,然后带回幽地那边处理了。”
“不过,你们石林那边现如今不太安全,我不建议你把族人现在就带回去。”
大量人手离巢,现在是石林守备最空虚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将目标锁定在石林身上的,但对方既然能杀他们一次措手不及,就能来第二次!
凌承恩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很认真地听着白溪的讲述,尤其是关于战斗的详情。
移开了毒谷门口的巨石,凌承恩率先走进了山谷内,看着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黑色土地。
之前比人还高的杂草毒草全都被除掉了,现如今毒谷内被开垦出来,种了一些简单的植物。
十八具尸体就停放在那块平整的土地上,周围撒了驱虫蛇的药粉,四周还放着一种天然的,能够降温的寒石。
石林族人的尸身放在一块,没有辨别出身份的五具尸体,停放在最角落的位置。
凌承恩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五具尸体,但从五官轮廓来看,眉眼间的折叠度比较低,远没有北荒原土着兽人五官深邃,而且身材也没有他们北方兽人高大健壮,整体看起来偏瘦,身上衣服材料是她完全没见过的,看起来繁复华丽,袖口和脚踝处都做了收紧,穿着很结实的鞋子。
但从外表来看,就能判断出,他们不常化作兽形,通常都是保持人形活动。
南方兽人和北方兽人的差别,一眼就看的出来。
凌承恩从腰后抽出骨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刀划开尸体的胸口。
将已经失去活性的心石剥离出来。
“十二阶土系心石。”
凌承恩刀尖一挑,那颗黄澄澄的心石就滚落在地。
白青羽也拿着匕首,熟练地将剩下几具尸体心口剖开。
“最低都是九阶。”白青羽看着落在地上的五颗心石,用草叶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用水将匕首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看着这五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低声感慨道,“还真是大手笔,十来个高阶战士。”
“就这实力,足够血洗一个小型部落了。”
凌承恩甩掉了骨刃上的血水,低头沉思着,半晌后问道:“你说,这些人是怎么找上我们的?”
“之前那批去幽地找麻烦的人,不是全被玉恒解决了吗?”
白溪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保证,一个都没跑。”
“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比较厉害的传讯手段,在人死之前将消息传了出去。”
凌承恩:“玉恒能给他们机会?”
白青羽若有所思道:“如果是他,巴不得那些人将消息传出去吧?毕竟他只想报仇雪恨,能引来更多敌人,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凌承恩:“那我们石林就是无妄之灾了。”
但凌承恩觉得不太对劲,从腰间的兽皮袋摸出了叶子,忽然抬头看向白青羽:“雪狼部落那边……我记得,玉恒找过苏惟画,还去过雪狼部落。”
“苏康还活着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把消息透露给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