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朝会殿内,檀香尚未燃起,议论声已如潮水般涌动。晨光透过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每个人眼底的红血丝上——昨夜那场席卷了所有人的梦,像烙铁般烫在心头。
“那黑精灵的火枪,竟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忽兰捶着自己的铁甲,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若不是亲眼梦见,我断不信有这等利器!”
他身旁的草原五王脸色凝重。最年长的匈奴王阿打虎牙攥着腰间的弯刀:“梦里他们不仅有火枪,还有能炸开城墙的铁弹。我们草原的骑兵冲过去,就像撞在石墙上的羊,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太后才要沉岛!”项燕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他将铜制令牌重重拍在案上,“那岛就是黑精灵的巢穴,不除根,迟早要反噬!”
站在他身后的项羽年轻气盛,按在剑柄上的手骨节泛白:“末将请命带先锋营!哪怕是凿船沉海,也要把那岛上的杂碎一锅端了!”
“羽儿稍安。”项燕按住他的肩,目光扫过满殿,“此事需得周密,蒸汽轮船的航线、霹雳弹的引信、士兵的粮草,哪一样都不能差。”
另一边,李斯正与张良、韩非围着海图争论。“按梦里所见,黑精灵的船吃水浅,擅长在近海带作战。”李斯用朱砂笔在图上圈出一片浅滩,“我们的蒸汽轮船体积大,需避开这些地方,用远程火炮压制。”
张良点头:“臣算过,霹雳弹若用铸铁壳,射程能达三里。在他们的弓箭射程外开火,可保无虞。”
韩非忽然指向岛中央的火山标记:“此处是关键。梦里黑精灵曾用火山硫磺制炸药,可见地壳极不稳定。集中火力轰击这里,或许能省一半力气。”
“韩大人说得是!”徐福挤过来,指着火山周围的溪流,“这些水脉连接着火山内部,若在溪谷埋下霹雳弹,爆炸时能引发山洪,顺着裂缝灌入火山,定能让它彻底崩塌!”
沛县来的众人也凑在一处。吕雉拿着记录图纸的木简,对萧何道:“工坊的齿轮得再加固,梦里黑精灵的机械装置虽粗糙,却比我们的耐磨损。”
萧何正在算筹上推演:“我算过,沉岛至少需要三百枚霹雳弹,硝石提纯得加派人手,按日产量算,正好赶在出发前备齐。”
樊哙拍着周勃的肩:“你那箫声得改改!梦里听着黑精灵的战鼓就来气,你得谱些更劲的曲子,让弟兄们听了能多砍几个脑袋!”
周勃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敲着节奏,正是《秦风·无衣》的鼓点。
孩子们也围在荀子身边。扶苏已二十有余,正拿着兵法书籍与韩信讨论:“梦里黑精灵善用偷袭,我们需在蒸汽轮船上加了望塔,派最敏锐的士兵值守。”
韩信指着沙盘:“还要在船尾装备用明轮,以防被他们的火攻损坏主轮。”
嬴诗曼在一旁画着蒸汽炮的草图:“炮管得能旋转,梦里他们的船很灵活,固定炮口打不中。”
嬴季曼虽只有十六七岁,却已显露出胆识:“我跟着去!尚药局新制的伤药得有人盯着用,梦里多少弟兄就是因为没药才……”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荀子捋着胡须,看着这群孩子,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沉重:“你们都记住,昨夜之梦,不是虚妄,是警钟。守不住家国,何谈读书治学?”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主位上的嬴政。他一夜未眠,眼底布满红血丝,却更添了几分威严。
“看来,诸位都做了同一个梦。”嬴政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余音,“梦里的血,梦里的火,梦里的哀嚎,想必大家都没忘。”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铁钎指向东海:“黑精灵的獠牙,我们亲眼见过了;他们的贪婪,我们亲身体会了。现在,还有人觉得沉岛是多此一举吗?”
满殿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在风中微微跳动。
“没有异议,那就各司其职。”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厉,“蒙恬,你率五千精兵,三日后在渭水码头集结,检查蒸汽轮船的装甲与火炮,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末将遵旨!”蒙恬出列,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
“公输般、墨离,你们带墨家子弟,日夜赶制蒸汽引信和备用零件,缺什么直接找少府要,哪怕拆了咸阳宫的铜柱也在所不惜!”
“臣遵旨!”公输般与墨离齐声应道,两人脸上还带着熬夜赶工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李斯、张良,你们负责调度粮草药品,按三百人三个月的用量准备,再备足淡水净化装置,岛上的水源未必能用。”
“臣遵旨!”李斯与张良躬身领命。
“徐福,你重绘海图,标注所有暗礁与洋流,特别是火山周围的地形,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臣遵旨!”徐福捧着海图的手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项燕、项羽,你们带楚国旧部的水师,熟悉蒸汽轮船的操作,他们最懂水战,关键时刻能补我们的短板。”
“末将遵旨!”项氏祖孙出列,项羽的手仍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草原五王,你们的骑兵守好北境,防止匈奴趁机异动,让我们无后顾之忧。”
东胡王起身:“陛下放心!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匈奴跨过长城一步!”
嬴政的目光扫过沛县来的众人:“刘季,你管着工匠的后勤,别让他们饿了肚子;萧何,你跟着李斯核算物资,账目不能错一分;吕雉,你协助记录所有器械的参数,将来好改进;樊哙,你带御膳房的人,给士兵们准备耐储存的干粮,让他们吃好了才有力气打仗。”
“俺们都记下了!”刘季带头应道,一群人虽出身草莽,此刻却个个挺直了腰杆。
最后,嬴政看向孩子们:“扶苏,你随我留守咸阳,处理政务;诗曼、季曼,你们跟着虞姬在尚药局,确保伤药供应;韩信,你跟蒙恬去前线,把梦里所见的战术弱点都指出来。”
“儿臣遵旨!”孩子们齐声应道,虽年轻,却已显露出担当。
安排完毕,嬴政环视众人,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掠过博士官的席位。往常只要涉及“变革”,以淳于越为首的博士们总会跳出来反对,斥责不合古法。可今日,他们却个个垂首,一言不发。
淳于越的手紧紧攥着《尚书》,指节发白。昨夜他梦见孔庙被焚,儒生被砍,古籍被当成柴火烧,那钻心的痛让他至今心有余悸。此刻再听嬴政部署,只觉得字字都砸在要害上——保住家国,才能保住文脉。
“博士们可有异议?”嬴政问道,语气平静。
淳于越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臣等无异议。沉岛之事,关乎存亡,虽不合古法,却合天道。臣等愿整理典籍,记录此次行动,让后世知晓今日之难。”
其他博士纷纷附和,声音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一致。
嬴政微微颔首,心中了然。那场梦,终究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守不住眼前的土地,再古老的典籍也只是灰烬。
“既如此,大家回去准备。”嬴政拿起铁钎,重重插入沙盘上的岛屿,“半个月后,渭水码头出发。此行,只有一个目的——让那座岛,永远从东海消失!”
“诺!”
满殿回应声震耳欲聋,惊飞了檐下的紫燕。晨光彻底穿透云层,照在每个人脸上,昨夜的恐惧已化作今日的决绝。
赵姬站在回廊上,听着殿内的动静,怀里的猫小统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她知道,这一次,再没有犹豫,再没有退路。
蒸汽轮船的汽笛声已隐约可闻,那是驶向未来的号角。而她要做的,就是站在船头,看着那座岛在烈火中崩塌,将前世的血泪,彻底埋进深海。
半个月后,渭水码头。
三十艘蒸汽轮船整装待发,黝黑的船身泛着冷光,炮口直指东方。蒙恬的精兵列队登船,甲胄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墨家子弟扛着器械奔走,铜制齿轮在晨光中转动;沛县来的众人也各就各位,刘季正指挥着搬粮,樊哙在检查厨房的大锅,吕雉则在核对器械清单。
嬴政站在码头,看着赵姬登上主舰。
“阿母,保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赵姬回头,笑意温和却坚定:“放心,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
汽笛长鸣,轮船缓缓驶离码头,在渭水中留下白色的水痕。嬴政望着船队消失在远方,忽然对身边的扶苏道:“记着今日,记着我们为何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