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纷纷凑近，小心翼翼地拨开襁褓：“哎呀，这个孩子的孔雀骨比想象中大……”
“这个孩子有福啊！”
鬼烛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柔和：“大王，你给孩子赐个名字吧。”
“我取名字？”晚照连忙摆手，“我就是一个习武的粗人，哪里懂这些？”他自己的名字都是苍雪给他取的。
“随便取一个。”
“对啊，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取的。”
“取名……爹娘取最好了。”晚照还是推辞。
就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时候，医馆的门又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是苍雪：“你们可以来看浅浅了。”
“雪儿！”晚照心头一热，抱着孩子快步上前。他心中莫名十分高兴，仿佛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孩子一般，“你瞧这孩子……好不好看？”
“好看。”苍雪从晚照手中接过婴儿，那婴儿粉粉的一团，皱巴巴的，正张大嘴巴啼哭。而那一双眼也是白瞳，看起来有些吓人。不知为何，鬼洞人大部分人是白瞳，而少数人有灰色的瞳仁，晚照应当就是后一种。到底是什么缘由，却还毫无头绪。
众人都涌进来，围在浅浅的床边，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剖腹生孩子的状况，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浅浅虚弱地撑起身子：“大王，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晚照想了想，问道：“朱雀部可有姓氏？你们姓什么？”
众人道：“我们的名字都是随便取的，只有族长必须要带一个‘鬼’字开头。取朱雀下面七星宿中的‘鬼宿’之意。”
苍黄和生烟对视一眼，心想：他们竟然也认得星宿，不知和地表人究竟是什么渊源？
晚照沉吟道：“叫阿灯好不好？暗夜深处的一盏明灯。”他看不见光，却总记得苍雪说过“晚照”是浮世最后一抹光亮的缘故，总是对光明有一些向往。
“好。”浅浅苍白的脸上绽开笑容，两颗兽牙闪着莹白的光。她虽不懂何为灯火，但大王温柔的声音已照亮了这个名字。
那婴孩仿佛能感应到这是在叫自己名字似的，此时停止了啼哭，“哦”了一声，逗得众人都笑了。
苍黄和生烟也拉紧了手，相视一笑。
众人纷纷赞道：“苍雪真是神医！”
苍雪却笑道：“这次主刀的是生烟。”
晚照注意到苍雪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发抖，心头一紧：“你的右手怎样了？”
“旧伤是这样的。”苍雪小声道，“这样就挺好的了。”
生烟不肯领功，对苍雪道：“都是师姐教导有方。”
地下人还兀自纷纷称赞：“苍雪是师姐，生烟是师妹，你们几个真厉害啊！”
“是啊，听说把肚子缝上，浅浅人又活了。”
“那岂不是起死回生？”
“那自然是了，大王说过了，她是地表人里最厉害的医师。”
听见外面的议论，晚照面有得意之色，如此一来，似乎自己的族人也不大排斥苍雪了，于是笑道：“我们先收拾一间屋子，让浅浅和孩子过去休息是正经。”
待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四人这才关上医馆的大门。
苍雪指尖轻触隐藏的机关，里间手术室的墙壁无声滑开。密封多年的空间里，冷白色的仪器泛着金属光泽，与周围原始的石壁形成诡异对比。
“这是一个特意打造的秘密手术室。”几个人在里面四下查看，这个手术室因为常年封闭，里面几乎一尘不染，全是雪白的墙壁和器具。
不过奇怪的是，几个仪器都带着显示屏。这几个是“天欲雪”飞船上的旧仪器，她记得是好多好多年前林天风的前面的某一任宿主找寒山借过去的。如今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显示屏只有在供电的情况下才会显示，放在这里做什么？
“父皇为什么会在这里要设一个秘密手术室？他要做什么？”苍黄一边查看这些仪器，一边不解地问道。
苍雪扳开其中一架：“这个是专门用来做记忆移植的。”她将这架仪器挪开，发现背后竟然插在一个插座上。
苍雪心中一惊：莫非这里有电？
她抬起头来往天花板上看，在朦胧的油灯照亮下，果然，她隐约看到了埋在天花板四周的凹槽，里面也许是灯管。但是她看得并不真切。
“记忆移植？”晚照的声音带着困惑，“林天风已经打算在这里度过余生了，为什么还要记忆移植？”
应该没有人想在永夜里永生吧？吃一辈子的罐头？
苍雪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苍黄。少年正专注地查看手术室里的器具，烛火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与林天风年轻时如出一辙。
“或许……我也不清楚。”苍雪匆忙移开目光，心跳如擂。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醉酒的林天风曾喃喃自语：“朕十三个儿子……只有十三最合适我……”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过来。
当时只当是醉话，如今细想却令人毛骨悚然。
苍雪心中暗暗计算，苍黄当时不过几岁，按照林天风的计划，等他下到密道中后再过几年，他就可以换年轻的宿主。苍黄的年龄刚刚符合。
林天风的几个皇子，她记得他曾经抱怨过，要么相貌粗鄙，要么平平无奇，都不是做宿主最佳的材料。他拼命生了十几个，终于生出来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完美的。
林十三。
苍雪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世人都说林天风独独宠爱第十三子，也许是想带到地下再换一任宿主。
不是说离开寒星无望吗？
这样都舍不得永生？
苍雪心中暗暗摇头，发出一阵苦笑。
她俯身拨弄了一下这些器械，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晚照问道。
“你们刚刚有没有见到这里闪了一下？”苍雪的手突然触到仪器某处，一道蓝光倏忽闪过。
三人茫然摇头。苍雪皱眉按下开关——
“啪！”
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整个手术室亮如白昼。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嗡嗡电流声，无数仪器屏幕同时亮起，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天啊！”生烟捂住眼睛。苍黄忽然间受到光的刺激，手中的器械“当啷”落地。
“啪！”
很快，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光明如潮水般退去。黑暗重新降临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仪器内部传来“咔嗒”的机械锁死声。
苍雪疯狂按动开关，但手术室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光明只是幻觉。
“这里……怎么会有电？”苍黄的声音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