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李二位长老跟着霍衍进来时,见了凌言,两人先是拱了拱手,花白的眉峰却拧着,陈长老捋着胡须,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青鸾啊,宗主说这阵眼连你都需谨慎……我二人虽修了些阵法皮毛,可比起你这宗师境界,实在是差得远,这……能行吗?”
李长老也跟着点头,目光落在阵眼水晶那扭曲的符文中,眼底满是凝重:“核心符文被改得刁钻,还缠了引灵咒,稍不注意就会引爆灵力,我们……”
凌言先转头看向韩林,凤眸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给我解开吧,只需片刻查看符文走向,不引灵力。”
韩林却半步不让,眸子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你想都别想。经脉禁制解不开,要么你就在这儿指点他们,要么……”他顿了顿,故意放缓了语气,“要么就看着大阵碎了。”
“你!”凌言又气又急,“你不让我动灵力,我怎么看清符文的流转?那些隐线纹路藏在青光里,不用灵力探查,根本辨不出柳城动了多少手脚!”
“你说怎么看,我帮你看。”韩林上前一步,挡在他与阵眼水晶之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你说方位,我用灵力探给你看。”
“哪有时间一点点教你摸清走向?”凌言额角跳了跳,“引灵咒每刻都在蚕食阵眼灵力,等你顺着我的话辨清纹路,阵早碎了!”
殿内的空气又绷紧了,霍衍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
“咳……”陈长老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青鸾,韩小友也是担心你……要不,你先说说这符文的大致路数?我们二人虽笨,却也能跟着你的话试试推演。”
李长老也点头:“是啊,你只需说个大概,我们来比对阵盘,总能找出些眉目。”
凌言刚要应声,渊忽然从断柱旁直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笑得狡黠:“哎,我说你们这是何必呢?吵来吵去,耽误的可是修补阵眼的时辰。”
他晃到阵眼水晶前,指尖在青光外虚虚一点,竟精准地落在引灵咒最扭曲的一处:“这咒是‘缠丝咒’变种,看着是引灵,实则在符文间隙藏了‘噬灵阵’,你们玄门阵法讲究‘顺天应势’,哪懂这种阴沟里的弯弯绕绕?”
陈、李二位长老一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魔尊竟能一眼识破咒法变种?
凌言也蹙起眉,盯着渊的动作:“你……”
渊挑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嗤笑一声,“魔域的阵法,十成里有六成是我布的。沉渊城那道‘九锁幽冥阵’,当年可是困住了你们玄门三位半步道尊,你当是谁的手笔?”
韩林在一旁淡淡补充:“他确实痴迷阵法,尤擅破阵与诡道符文。”
凌言怔住了。他从未想过对方竟精于阵法,还是以阴诡着称的魔域阵法——这倒正好克制柳城那阴毒的改法。
陈长老迟疑道:“可……魔域阵法与玄门阵法路数相悖,你……”
“路数相悖才好破啊。”渊俯身,指尖在阵眼水晶上轻轻一点,一股淡黑色的魔气顺着他指尖溢出,竟没与青光相冲,反倒像条游鱼,顺着符文的缝隙钻了进去,“你看,这引灵咒的节点在这儿。”
随着他的动作,水晶里那扭曲的符文忽然亮了亮,一处极其隐蔽的暗纹凸显出来,正是引灵咒的核心枢纽。
李长老惊呼一声:“还真是!我刚才看了三圈都没发现!”
渊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看向凌言:“怎么样,青鸾剑尊,信得过我这‘魔头’的本事吗?你说要查哪处符文,我帮你探,保证分毫不差。”
凌言望着水晶里那被魔气点亮的暗纹,又看了看渊眼底那抹藏在戏谑下的认真,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他转向陈、李二位长老:“陈长老,你取阵盘来,按我刚才说的,先标记出核心符文的原始方位。李长老,你记一下引灵咒的流转轨迹,等会儿我们要逆推它的引爆节点。”
又看向渊,语气缓和了些:“你帮我看看,水晶左侧第三道符文,是不是被加了‘断灵结’?”
渊依言探魔气入阵,片刻后抬眸:“不止,结下还藏了半道‘碎灵符’,一旦触动,会直接震碎周围三丈内的符文。”
凌言心头一凛——果然比他想的更恶毒。
韩林见他不再执着于解经脉,悄悄松了口气,往他身边站了站,无声地递过一壶清水。
凌言接过,指尖触到壶身的温热,抬眸看了韩林一眼,眼底的气消了大半,只剩无奈的软。
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凌言坐在石凳上,声音清冽地指点着方位;渊俯身阵前,以魔气探路,时不时插句玩笑,却总能精准找出问题。
陈、李二位长老在一旁飞快记录推演,偶尔提出疑问,凌言三言两语便能点醒。
“把这几处节点打乱重塑,用‘倒转乾坤’的手法逆推符文走向。”凌言指着阵眼水晶上的三道暗纹,声音清冽,“断灵结和碎灵符藏在主纹背面,得先引魔气缠住它们的气脉,再让陈长老以‘聚灵阵’托住,李长老趁机补全原始符文——这样一来,那两道噬灵气流自会散了。”
渊依言引魔气成丝,精准地缠向暗纹背面,墨色气流与青光交织,竟奇异地平和:“啧,听着简单,做起来可真够绕的。”他抬眸看向凌言,“你这阵法宗师的名头果然不是虚的,有机会真得教我几招玄门阵法。”
“你对玄门术法有兴趣?”凌言微怔。
“嗯,看着还不错。”渊耸耸肩,魔气陡然收紧,将那两道藏着的符咒牢牢锁住,“只不过你那俩徒弟,怎么就只学了点皮毛?霍念那小子整天舞刀弄剑,另一个……叫柳文昭是吧?昨天见他摆弄阵盘,连基础的‘七星定位’都摆不全。”
提到柳文昭,殿内的气氛忽然沉了沉。
凌言抬眼看向霍衍,凤眸里掠过一丝复杂:“伯父,风禾查的结果,柳文昭……当真没做糊涂事?”
霍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叹了口气:“言儿,文昭那孩子……年纪小,被柳城哄骗了。他确实在结界松动时动了手脚,但也是被柳城以他家人相胁,并非真心叛门。”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我已经罚他去思过崖面壁一年,让他好好反省,你看……”
“昨天结界破裂,前山巡防的弟子,死了十二个。”凌言的声音很轻,“那可是十几条人命,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