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四合院的青石板上,映出细碎的光斑。秦淮茹抱着刚洗好的碗筷,指尖还沾着皂角的清冽气息,目光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这就是城里的姑娘吗?
浅绿色的衬衣领口别着颗小巧的珍珠扣,裤线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连皮鞋上的鞋油都擦得能照见人影。再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袖口还磨出了点毛边,秦淮茹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方才因贾东旭夸奖而生出的那点自信,像被风吹散的烟,一下子没了踪影。
“你不是那个……”
旁边的贾张氏忽然拔高了声音,手指着姑娘,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这声喊不大不小,刚好让院子里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都听见了,连墙根下晒太阳的二大爷都直起了脖子。
谢颖琪转过身,看见贾张氏那副吃惊的模样,嘴角弯了弯,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是贾姨啊,您好。”
“小谢!”贾张氏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你是南锣巷诊所的小谢护士!”
这话一出,秦淮茹手里的碗筷差点没端稳。她记得贾婶提过,上次家里急用钱,有个护士姑娘出手就是几十万,当时贾婶还念叨着,这姑娘家里条件怕是不一般,说不定是哪个干部家的孩子。
“贾姨记性真好。”谢颖琪笑了笑,倒没避讳上回的事。上次她给贾家送钱,本是受爷爷之托,后来听说贾东旭处了对象,也就没再走动,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这是……”秦淮茹忍不住小声问,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贾张氏拉过她,压低声音念叨:“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谢护士,家里开着药馆呢,条件好得很。上回咱家东旭生病,还是她帮忙联系的医生。”她说着,眼睛又瞟向谢颖琪,那眼神里的热络,比刚才看秦淮茹时浓了三分。
秦淮茹点点头,心里了然。原来是这样,难怪穿得这么体面。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那点莫名的局促淡了些——人家是城里的娇小姐,自己是乡下嫁来的媳妇,本就不是一路人,实在没必要比。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能嫁给东旭,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谢,你这是来找谁啊?”贾张氏搓着手,笑容堆得满脸都是,“是不是院里谁不舒服了?我认识的,我帮你喊去。”她巴不得能跟谢颖琪多搭上点话,这姑娘出手大方,往后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说不定还能求上帮忙。
谢颖琪指了指中院东边的屋子:“我找何雨柱,刚才前院的大爷说他在家。那我先过去了,不打扰贾姨和这位姐姐了。”
“找柱子?”贾张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找他干啥?”
这傻柱除了会炒两个菜,还有啥本事?怎么会认识小谢这样的姑娘?
秦淮茹也愣了愣。她来院里这些日子,没见柱子跟哪个女同志来往过啊。他每天早出晚归在鸿宾楼上班,回来就关起门来,顶多跟易大爷说几句话,怎么突然就……
谢颖琪没多解释,笑着朝何雨柱家走去,单马尾在身后轻轻一甩,像只轻快的小鹿。
贾张氏望着她的背影,撇着嘴跟秦淮茹嘀咕:“我瞅着不对劲,这小谢护士跟柱子能有啥交情?莫不是柱子又耍了啥心眼?”
秦淮茹没接话,只是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心里头怪怪的。柱子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藏得还挺深。
屋里,何雨柱正趴在八仙桌上看英语书。书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注释。他最近总觉得,多学点东西没坏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点犹豫。
何雨柱合上书,起身开门,一瞧门外站着的人,挑了挑眉:“小谢?你怎么来了?”
阳光落在谢颖琪身上,把她浅绿色的衬衣染成了暖融融的鹅黄。何雨柱的目光扫过她的鞋——还是那双黑色小牛皮鞋,但鞋面上多了点精致的压花,显然是特意打理过的。再看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张巴掌大的纸片。
“这是……”何雨柱的视线落在纸片上,上面印着“小城之春”四个黑体字,旁边还有行小字:下午三点,红星电影院。
是电影票。
谢颖琪把票往前递了递,指尖微微发颤,声音细若蚊蚋:“要一起去看吗?”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票是爷爷的老朋友送的,本来爷孙俩约好周末去看,可药馆临时来了批药材,爷爷走不开,就让她找个朋友一起去。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何雨柱——上次在喻屯村,这小子虽然话不多,却靠谱得很。
可真站在这儿,把票递出去的瞬间,谢颖琪的脸颊“腾”地红了,连耳根都热得发烫。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主动约男孩子看电影,怎么想怎么别扭。
何雨柱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行啊,下午几点的?”
他倒是没多想。上辈子在孤儿院,也常跟院里的孩子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不过这年代的电影院,他还没去过呢。
见他答应得干脆,谢颖琪反倒愣了,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下午三点,红星电影院。”
“那正好,”何雨柱侧身让她进屋,“离这儿不远,走路半个钟头就到。你在这儿吃午饭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你爷爷不是总念叨着要去鸿宾楼找我吗?”
谢颖琪这才回过神,跟着他进了屋,把电影票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墙角堆着几个木箱,上面放着个掉了漆的暖水瓶。东西不算少,但摆得有些随意——暖水瓶歪在箱子边,脸盆架子上搭着的毛巾垂到了地上,连何雨柱刚才看的英语书,都斜斜地扣在桌上。
谢颖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她从小就有个毛病,见不得东西乱,一乱就浑身难受。
没等何雨柱开口,她已经走了过去,先把暖水瓶扶正,又把毛巾挂好,接着拿起英语书,轻轻抚平书页的褶皱,放在桌子正中央。做完这些,她又瞅见墙角的小木凳歪了条腿,干脆蹲下身,找了块碎木片垫在底下,“咔哒”一声,凳子稳当了。
何雨柱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片刻功夫,刚才还显得有些杂乱的屋子,居然变得整整齐齐,连空气都好像清爽了不少。暖水瓶的壶嘴朝着一个方向,毛巾的边角对齐了架子边缘,连桌角的灰尘都被她用袖子擦干净了。
“你这……”何雨柱挠了挠头,“挺厉害啊。”
他以前总觉得,像谢颖琪这样的姑娘,怕是连扫帚都没碰过,没想到收拾起屋子来,比院里的婶子们还利索。
谢颖琪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颊还有点红:“你别嫌我多事就行,我就是……见不得东西乱,看着闹心。”她也知道自己这毛病有点怪,以前在药馆,连药柜里的药瓶都要按高矮摆得整整齐齐,为此还被爷爷笑过“有强迫症”。
何雨柱哈哈一笑:“嫌啥?我求之不得呢。你看我这屋子,平时上班忙,总没时间收拾,你这么一弄,看着舒坦多了。”
他这话是真心的。上辈子在饭店后厨,讲究的就是个干净利落,他自己住的地方乱成这样,其实也挺别扭,就是懒得上手收拾。
谢颖琪听他不介意,也松了口气,嘴角又扬起笑:“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午饭做啥?我帮你打下手吧,我在家也常帮爷爷熬药,生火做饭还行。”
何雨柱指了指墙角的菜篮子:“昨天从鸿宾楼带回来点五花肉,还有棵白菜,给你做个红烧肉,再炒个醋溜白菜,咋样?”
“红烧肉?”谢颖琪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见了糖的孩子,“好啊好啊!我最爱吃这个了,就是我爷爷总说油腻,不让我多吃。”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何雨柱的心情也轻快起来。他转身往灶台走,心里想着:这丫头,倒也没那么娇气。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里,一个系着围裙准备做饭,一个在旁边帮忙择菜,偶尔响起两句说笑,像春日里最寻常的歌谣,轻轻落在四合院的青砖黛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