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暖风吹过,卷起殡葬场外泥土地上一片残落的树叶。
静默之宜,姜晚柠点头,把手中拿着的小四方盒交到了老头的手中。
陈海树郑重伸手接过。
枯瘦如柴的双手在这瞬间颤抖,却又异常坚定,稳稳把盒子接过之后,老人把它捧在怀里,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压低了声音哽咽抽泣。
“……”
姜晚柠一直没打断他,就这样沉默看着。
直到老人最后哭够了,终于抬手摸了把眼泪后,她才干涩出声:“走吧,陈爷爷,我们该去送奶奶走了。”
“嗯。”
……
陈海树并没有按照约定,带着陈苍慧的骨灰去到姜晚柠提早约好的墓园。
“陈爷爷!”
因为陈海树是带着伤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缘故。
他们一行人在取过陈苍慧的骨灰后,途中路过,又折返回了一趟姜家。
姜晚柠叫来家里的私人医生,帮老头处理好手上还一直往外渗血的留置针,对方借口说自己要回房间内拿个东西后,便就一直没再出来过。
姜晚柠就坐在客厅内左等右等,和余下随行的几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冲去打开老人紧闭的房门,才见房间内竟是空空如也。
刚过中午,房间内的窗户大开,有着姣好的阳光透过玻璃散落在卧室里木质的地板上。
陈海树的这个房间,姜晚柠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眼下看着这过分规整的房间,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却早已没了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显然是那时,老头已经准备和陈苍慧离开时收拾好的一切。
……只不过后来是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窗外暖风徐徐,却吹得人心里静默。
姜晚柠视线从房间内扫过,最后落到了床边书桌上叠放整齐的一封信上。
她走过去看,见信封上写着【晚柠丫头亲启】后,便伸过手来,把信拆开了看。
入目如走蛇龙般潇洒的字迹,倒是格外符合姜晚柠一开始对陈海树这顽固老头的第一印象。
【晚柠丫头:这段时间来,因为我和阿慧的事,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不论你是为了玉镯也好,还是可怜我们两个老家伙也罢,总的来说,都是在我们陷入绝地之时,唯一肯伸出援手的人。】
【我可能不是个好丈夫,我不懂玉,也不懂她对这玉雕的执着,倘若当时在她双手被毁之际,我就能察觉到她其实压抑的情绪,或许就不会……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无意义。】
【……如今阿慧走了,这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我实在不愿意,把她自己留在这异国他乡,所以想带着她去看看,我们曾经约定好,却没来得及看过的风景。】
【但别离总归悲痛,如今的我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才擅自不告而别。】
【……】
信纸上的内容很多,都是陈海树离别之前,亲手一字一句地写下。
前半段是老人难得的真情流露,后半段言归正传,则是给姜晚柠最后又详尽讲解了一下玉章的使用方法。
【晚柠丫头,当初给你的那封介绍信,你应该不会以为是废纸随手扔掉吧?】
【那东西单看确实是废纸,但要想调动我当年在陈家留下的那支亲信,它和玉章缺一不可。】
【京市南胡同巷189号,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找一个叫陈楠的人,他可以帮到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最后山高路远,我们有缘再重逢吧。】
【……】
姜晚柠看过信上内容后,重新合上信封。
视线所及,落地窗外最远处的风景,好像确实有个苍老的身影有所察觉一般,最后朝她招了招手。
“再见了。”
姜晚柠最后合上信封,轻声开口。
像是说给对方听,又更像是念给自己。
也将这件事彻底掀过一个段落。
……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国内,时妄已经从老家转回到了深市,自己曾经购置的那处公寓之内。
深市这段时间天气不好。
外面雷雨交加,室内的时妄本人,也是彻底将自己封锁了起来。
窗帘是全部拉上,却忘了关上窗户。
呼呼作响的狂风,此时更合着雨水把窗帘掀得飞起,又打湿落进屋内诸多雨滴。
冰凉的液体,就这样一点一滴砸落正颓败靠在窗边的时妄脸上。
令意识早就浑浊的他,难得清醒一瞬。
男人昔日那双不知道迷倒多少万千少女的眸子,在此刻微微睁开,才见晦暗的房间内,到处酒瓶堆落。
竟是不知何时起,被他喝空了一罐又一罐。
而这本该温馨的小家,此时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一时间偌大的孤独将时妄笼罩,令他不禁自嘲一笑。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素来讨厌酒水的他,也终在姜晚柠离开之后,变得嗜酒如命起来。
也是自从那天时妄从秦慧芳那里离开之后,距今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段时间来,他便一直如此,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内,靠着酒水续命,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直到他把脚边最后一瓶酒喝完,发现家里再没其他存货之后,才痛苦地翻起身,拿过手机准备再叫些外卖过来。
这段时间,他就一直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却不想这时,时妄息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见是不相熟的陌生号码打来,他毫不犹豫挂断的下一瞬,多日都没什么人来过的公寓门,竟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时妄起初并没有打算理会,自顾自地点过外卖后,便把手机重新丢去一边,人也瘫废似的,躺在了地上。
冷汗也在这时,顺着他精致的额头边缘滑落。
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时妄这时感到隐隐有些胃疼起来。
偏偏在这时,公寓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激烈,大有一个他不开门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也是怕对方当他是真死了,时妄最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晃晃悠悠走到了防盗门前。
只不过打开门的瞬间,却是一个让他完全意外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沈少?”
时妄蹙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家?找过来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