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幕炸裂!
情道六欲虚影在笔下寸寸崩碎!那女子身后的三面执念之神像直接被撕裂开来,像是三种情绪在互相吞噬!
“啊啊啊啊——!!!”
她仰天长啸!
贪面哭得像个孩子,嗔面满眼恨意,痴面却在悄悄裂开时浮现出一丝模糊的笑容。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陪她画魂图、教她弹星箫的男子;那个说过“你教我爱,我教你画”的人。
她也终于想起,她为何会堕入贪嗔痴。
不是因为恨。
是因为……她舍不得忘。
那一年,上界天降大雪。
冰原如镜,银光铺天,天地茫茫一片,冷得连魂魄都像要被冻结。
风,从万里之外席卷而来,卷着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仿佛要将整片天地连同所有情绪一并抹去。
冰湖中央,站着一个少女。
白衣如雪,银发垂腰,她站得笔直,神色却寂静得像一尊冰雕。
她叫玉削骨。
那时的她,年不过百,刚出无情闭关,孤身一人游历北荒为的就是冲破“情障”,踏出无情道的最后一步。
“不入情,则无伤;不识情,则无累;不执情,则证道。”
这是所有修无情道者的铁律。
她本该斩断一切外缘,就像以往那样冷眼看尽红尘、挥剑断生死。但那一天,雪落如织,一个人却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
他从山南走到极北,一路风餐露宿,衣衫褴褛,嘴唇冻得发紫,脚上全是霜痕,最后在冰湖边“扑通”一声栽倒。
“姑娘……你真美。”
他从雪堆里艰难爬出,嘴角裂着血,笑得却像阳光刚穿透乌云的第一缕光。
她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波:
“你快死了。”
“哈……人活一世,谁不是在死的路上?”
他笑着,眼角抽筋,牙缝里还夹着雪,“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可惜……画不下来了。”
他是真想画她。
没有邪念,也没有目的,只是想把这一刻的寂静与纯白,留住。
玉削骨原本以为自己会像对待那些登徒浪子毫不犹豫地一剑抹了他,像往常一样干净利落,断绝因果。
但那天,她破戒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这个男人又狼狈又普通,连灵根都不算完整,却偏偏让她没法出手。
于是她救了他。
随手丢了一条狐裘,把他拖进了不远处的破庙。
“你叫什么名字?”
“陈砚山。”
“你是修士?”
“不,我是画师。”
“那你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画画。”
他很认真地回答,“听说北荒有‘忘川冰魂’,能冷却执念,我想借它画一幅……没有情绪的图。”
她微微一愣。
“你觉得情绪,是画的污点?”
他咬着冷得打哆嗦的牙齿笑了,“我也不知道。我画不出那种一笔惊天的大能画卷,可我总觉得,真正的画……不应该只是技法堆出来的。”
“那你要画什么?”
他指着四周,雪正下得最大:“我要画这整片天地,还有你站在雪里的样子。”
那一晚,她站在破庙门外,雪落肩头,盯着那个窝在炉火旁睡着的男人。
她可以离开,却不知为何站了一整夜。
再后来,他真的留下来了。
他在冰原上画雪,画星辰,画她起剑时的眉眼,画她吹箫时的侧影,也画她深夜独立霜林时沉思的背影。
他不善言辞,却用画一笔一笔地记录她的全部。
而她,也逐渐习惯了身边有个麻衣画师陪着走过风雪的日子。
她修的是无情道,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以情化道。
她第一次觉得,牵挂并不是劫难,而是一种……无法舍弃的念头。
而陈砚山,也正是在那片冰原,画出了他人生第一幅真正的“大作”。
那幅画名为——《万里江山图》。
画中,银雪万里,天地寂白,一位银发少女独立冰湖,长箫轻拂雪光,而天地静默,为她留白。
这幅画,后来也成了墨山一脉立宗的开端。
那年,他们不知未来将走向何方,也不知情道会成为谁的救赎、又是谁的囚笼。
玉削骨只知道,在那个冬天,世间第一次有一幅画,载下了她的“心”。
就这样,他们在北荒雪原上一起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庙中柴火温热,天地寒冷如故,陈砚山的画道逐步登峰造极,一笔落下,便能唤风起雪动、山河震荡。
而玉削骨却卡在了无情道的瓶颈。
她原本该是情感的绝缘之体,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渐渐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会在风雪中冻得发紫、却仍笑着说她“美得像风景”的画师。
那一晚,雪原静悄悄的,火光把破庙照得暖融融。
陈砚山跪坐在画案前,纸上是她提剑而立的背影,银发飞扬,风雪凛冽,却不沾她分毫,宛如天地间最孤绝的一笔。
玉削骨站在他背后,看着画中的自己,忽然轻声开口:
“你画我无数次,为何从不画我的正脸?”
陈砚山一愣,随后笑了,声音温柔如风:
“我画你的背,是因为你离我最近。若是画了你的眉眼……我怕自己再也走不出来。”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颗石子落入湖心,激起了她心中尘封已久的涟漪。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心了,没想到还有东西,会因为一个人而泛起波澜。
可命运,往往就在最温柔的时刻,悄然改变了轨道。
几个月后,上界画宗来人,邀请陈砚山参与百年一次的“丹青论道”。
那是每个画修都梦寐以求的机会,是他少年时便立下的志向。
他没有拒绝,但临走前,他将一本厚厚的画册,悄悄留在了庙中。是他这些年画下她的所有模样。
吹箫、提剑、回眸、落泪……每一页,都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的认真。
画册封面,只有四个字:
“等我归来。”
可就在他准备启程那一日,玉削骨闭关了。
她打算冲击无情道的最后关卡,不留只言片语。
那本画册,最终也没能亲手交到她的手中。
这一别,便是百年。
他没能等到她的回应;而她出关之后,才终于看到那本画册。
当她翻开画册的那一刻,指尖轻轻颤抖,眼神复杂如潮。
百年闭关,她放弃了“无情”,主动转修“多情”,她以为自己参透了情之本质,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被他画中一笔一画,画进了心底最深处。
只是这份觉悟,来得太晚了。
她原以为,是他放下了。
他却始终不知,她曾等了他百年,只是没说出口。
玉削骨不知道,在这百年里,陈砚山曾三次回到北荒。
可三次都没等到她出关,庙门紧闭,风雪照旧,画未完成,人未归。
他终究没再来。
她翻着那本画册,雪白的画纸下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念头。
他记住了她的每一个样子,却没陪她熬过这百年的孤独。
她轻声呢喃:
“你说让我等你……可我一直都在,你为何没有来?”
那一刻,她心中最后一点“无情道”的道种,悄然碎裂。
一个新的“情种”在她血液中悄悄生根发芽,它不再纯粹,它带着误解,带着委屈,带着那一点点在黑夜里等了太久的怨念。
那不是初恋时的心动,而是错过之后,爱成了恨,恨又衍生出无法言说的执念。
她以为自己斩了情,实则不过是把情深埋心底,用恨滋养。
于是,她从“无情”走向“多情”,可她的“多情”,不再是温柔的悸动,而是撕裂三魂七魄的执执念念。
再出世时,她不再是当年雪湖上的白衣仙子,而是贪、嗔、痴三面合一的魔女。
每一面都刻着爱与怨,每一剑都藏着恨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