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与钢筋共舞
晨光刚漫过青川市的天际线，李砚秋就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城市规划公示图，站在了住建局门口。苗布纹样的衣角被风掀起，她怀里的竹篓里，几株带着晨露的艾草和薄荷散发着清苦的香气，与远处工地飘来的水泥味格格不入。
“同志，我想找规划科的人谈谈。”她对着保安亭里的师傅露出温和的笑，竹篓轻轻放在地上，“关于城东新区的绿化，我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银镯和竹篓里的草药上，眉头皱了皱：“规划方案都公示了，您这是……”
“就是因为看了公示，才来的。”李砚秋把公示图摊开，指尖点在标注“中央绿地”的区域，“这里只写了种银杏和樱花，好看是好看，可对居民的身子骨没多大益处。要是能种些艾草、薄荷、金银花，既能净化空气，夏天还能驱蚊虫，居民头疼脑热的，摘片叶子泡水也能缓解些。”
保安没再接话，只是拨通了规划科的电话。半小时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匆匆赶来，是规划科的科员周明宇。他看到李砚秋的第一眼，眼神里满是诧异，直到看见她递过来的“青川县苗医协会”证件，才勉强收起轻视。
“李大夫，您的想法我们理解，但城市规划得讲科学，不是随便种几株草药就行的。”周明宇把她领进接待室，倒了杯热水，“银杏和樱花是经过专家论证的，景观效果好，成活率也高。草药……万一有人不认识，误食了怎么办？”
李砚秋没急着反驳，只是从竹篓里拿出一小包晒干的金银花，放在桌上：“周科员，您看这金银花，夏天泡水能清热解暑，小孩子长痱子了，煮水洗澡也管用。至于误食，我们可以在每片草药区立上牌子，写明功效和用法，还能请我们协会的人定期来做科普。”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城东新区有不少回迁户，大多是老人，他们对这些草药熟悉得很，要是能种上，大家心里也觉得亲切。”
周明宇捏着那包金银花，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他想起自己母亲夏天总念叨着买金银花泡水，心里竟有些动摇。但转念一想，规划方案已经过了几轮审核，临时改绿化品种，可不是小事。“您的建议我会向上级反映，但能不能改，还得等领导开会讨论。”
李砚秋知道这事急不得，她起身道谢，临走前把那包金银花留在了桌上：“麻烦周科员多费心，要是需要了解草药的特性，随时找我。”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砚秋没再去住建局，而是带着协会的几个苗医，跑遍了城东新区的每个角落。他们在待拆迁的老房子旁，发现墙角处长着成片的薄荷；在即将修建学校的地块上，看到野兔在草丛里穿梭——那里的土壤肥沃，很适合种植草药。每到一处，她都用笔记本记下土壤情况、日照时间，还采集了些土样带回协会，和老苗医们研究哪些草药适合在这里生长。
这天，周明宇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李大夫，您能不能来趟住建局？领导想听听您的具体方案。”
李砚秋放下手里的药碾子，匆匆收拾好草药图谱，再次赶往住建局。会议室里，几位领导正围着规划图讨论，看到她进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李大夫，听说你建议在绿地种草药？”局长王建国开门见山，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们担心的是，草药的景观效果跟不上，还有后期的养护问题。”
李砚秋走到规划图前，从包里拿出一张手绘的草药种植分布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草药的种类和种植区域：“王局长，您看，我打算在绿地边缘种艾草和薄荷，这些草药长势旺盛，能形成天然的绿篱；中间穿插种些金银花和菊花，春夏开花的时候，不比樱花差；靠近居民楼的地方，种些紫苏和藿香，居民做饭的时候，摘几片叶子就能用。”
她指着图谱上的标注，继续说道：“养护方面，我们协会愿意和住建局合作，定期派苗医来指导养护工人，教他们怎么修剪、施肥。而且这些草药大多耐旱耐涝，比名贵的观赏花木好养活，还能节省养护成本。”
王建国看着那张细致的图谱，又看了看旁边周明宇递过来的金银花，沉默了片刻：“你说的这些，有实际案例吗？”
“有！”李砚秋立刻回答，“我们青川县的老城区，就有几条小巷种了艾草，夏天的时候，蚊虫比别的地方少多了，居民都特别满意。还有县医院的后院，种了些薄荷和菊花，病人散步的时候，闻着草药的香气，心情也能好些。”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几位领导低声讨论着。过了一会儿，王建国抬起头：“李大夫，你的方案我们原则上同意，但需要做个试点。就先在中央绿地的一小块区域种上你说的草药，要是效果好，再逐步推广。”
李砚秋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点头：“谢谢王局长！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试点区域的种植工作很快就开始了。李砚秋带着协会的苗医和志愿者，每天天不亮就来到工地。他们手把手教工人翻土、播种，还特意叮嘱要保留地块里原有的几株老薄荷。附近的居民听说要种草药，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些老人还主动帮忙，嘴里念叨着：“这艾草好啊，以前在老家，家家户户门口都种。”
一个月后，试点区域的草药长出了嫩绿的芽。薄荷的清香随风飘散，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深吸几口空气。有位住在附近的老奶奶，每天都来这里散步，看到薄荷长势喜人，笑着对李砚秋说：“姑娘，这薄荷长得真好，等长大了，我能不能摘几片回去泡水？”
“当然可以！”李砚秋笑着回答，“等过阵子，我们就立牌子，写明每种草药的用法，到时候您要是有需要，尽管摘。”
试点的成功，让住建局下定决心，在城东新区的绿化中大面积推广草药种植。李砚秋又趁热打铁，提出了第二个建议——在新区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里，设立苗医诊疗室。
“王局长，新区的居民以后看病，要是能在家门口就享受到苗医服务，就太方便了。”她拿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规划图，对王建国说，“我们苗医的推拿、针灸，还有草药调理，对老人的风湿、小孩的消化不良都很管用。而且苗药大多是本地种植的，成本低，居民也能承受。”
王建国这次没有犹豫太久。城东新区的回迁户里，老人占了不少，苗医诊疗室确实能解决他们的就医需求。没过多久，住建局就和卫健委沟通，确定在每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留两间房，作为苗医诊疗室。
李砚秋和协会的苗医们立刻开始筹备。他们从家里搬来祖传的药柜，整理出常用的苗药方剂，还特意培训了几位年轻的苗医，让他们熟悉城市居民的生活习惯，更好地为居民服务。
诊疗室开业那天，社区里的居民都来捧场。第一位患者是位姓刘的老奶奶，她常年受风湿性关节炎的困扰，膝盖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李砚秋给她做了推拿，又开了一副草药膏，叮嘱她每天涂抹。半个月后，刘奶奶特意来感谢她：“李大夫，你的药膏真管用，这几天阴雨天，我的膝盖不怎么疼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苗医诊疗室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仅社区的居民来就诊，连其他区的人也慕名而来。李砚秋还组织苗医们定期开展健康讲座，教居民们识别草药、制作草药香囊，周末的时候，还会带着孩子们在绿地里认草药，让孩子们从小就了解苗医文化。
这天，李砚秋又来到城东新区，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草药绿地，听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里传来的笑声，心里满是欣慰。周明宇走过来，递给她一瓶薄荷水：“李大夫，多亏了你，现在新区的居民都说，这是青川市最舒服的地方。”
李砚秋接过薄荷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感觉从喉咙传到心里。她望着远处正在建设的居民楼，轻声说：“城市建设，不只是盖房子、修马路，更要让居民住得健康、住得舒心。以后，我们还要在更多的地方种上草药，让苗医服务走进更多的社区，让大家都能感受到草药带来的好处。”
风再次吹过，带着艾草和薄荷的清香，与钢筋水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属于城市与苗医的和谐乐章。李砚秋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还有更多的健康与温暖，要送到居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