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哪敢有半分迟疑,连滚带爬地起身,双手抖得像筛糠,忙朝门内喊:“快!快开牢门!陆将军要提人,耽误了差事,仔细你们的皮!”
几名值守的狱卒也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探出头来一看清情形,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上前合力推开厚重的石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干涩刺耳,在寂静的凌晨传出老远,惊飞了墙头上栖息的几只乌鸦。
门刚开了半尺宽,一股阴寒的霉味夹杂着血腥气就扑面而来,还混着些说不清的酸腐味。
陆霄眉头微蹙,对李虎、张彪沉声道:“王魁、赵龙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李虎、张彪随我入内。”
“是!”
四人齐声应是,动作麻利地各就各位。陆霄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在晨雾中划出一道寒光,率先踏着湿滑的石阶往天牢深处走去。
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地上,映得两侧囚室的铁栏投下幢幢黑影。偶尔传来几声囚徒的呻吟,或是铁链拖动的“哐当”声,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走在最前面的狱卒战战兢兢地提着灯笼,火光晃得他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嘴里不住地念叨:“将军,这边走,曹寿在最里面的水牢……”
石阶蜿蜒向下,每一步都似踩在寒冰上,阴寒之气顺着靴底往上钻。
混杂着腐鼠的腥臊、陈年木料的霉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那是血珠浸透石板、渗入缝隙后。
经年月发酵出的恶臭,呛得人鼻腔发紧,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壁上悬挂的油灯早已烧得只剩半截灯芯,火苗微弱得如风中残烛,被穿堂而过的阴风扯得忽明忽暗,勉强照见前方不足三尺宽的甬道。
两侧囚室的铁栏在暗影里扭曲变形,锈迹斑斑的栏杆上还挂着干枯的布条,偶尔传来几声囚徒的呜咽。
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在死寂的天牢中格外瘆人,直往人骨髓里钻。
天牢最深处的囚室,是整座天牢阴气最重的所在。
厚重的铁门锈迹深嵌,几近与石壁融为一体,铁栏间隙结着黑绿色的苔藓,滑腻腻的,一碰便簌簌掉落。
门上的锁链粗如儿臂,早已被血污浸透,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褐红色,每一节链环都刻着岁月与酷刑的痕迹。
陆霄抬手推搡铁门,“吱呀——”一声脆响刺破寂静,如同指甲刮过石壁,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
扑面而来的气息比外头更烈数倍,除了之前的腥臊霉味,还多了股浓烈的皮肉腐烂恶臭,直冲脑门,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囚室中央,曹寿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铁链两端深深嵌进石壁的铁环里,中间的链节死死勒住他的手腕与脚踝,磨得皮肉翻卷,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衣衫早已碎成褴褛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遮不住满身交错的伤痕。
深褐色的鞭痕纵横交错,有的地方皮肉外翻,露出底下暗红的嫩肉。
焦黑狰狞的烙铁印布满胸膛,边缘还泛着溃烂的脓水。
数不清的刀伤剑痕深浅不一,有的已经结痂发黑,有的仍在渗着暗红的血珠,顺着身体滑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发黑的血渍。
浑身的血污与破烂布条紧紧粘在一起,硬邦邦的,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衣料颜色。
他垂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下颌线松弛无力,胸膛只有微弱的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摆。
若非那微弱的起伏,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少将军,人还活着。”
李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曹寿的鼻息,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心头一紧,回头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不忍。
陆霄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些许,可当他看清曹寿这副惨绝人寰的模样,眼底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
他自幼随军征战,见过沙场上的生死厮杀,见过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壮烈,却从未见过有人被如此残忍地折磨——明明留着性命,却日日承受这般非人的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死更难熬千百倍。
“混蛋!这些畜生!”
陆霄咬牙低骂,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暴怒,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剑柄捏碎。
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猛地转过身,反手一把揪住跟在身后的狱卒衣领。
力道之大险些将人直接拎离地面,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冽戾气:“你们就是这么看管要犯的?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折磨他!”
那狱卒本就被陆霄一身凛冽的气势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攥着衣领。
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说话都结结巴巴打了颤:“将、将军饶命!不、不关小人的事啊!
是……是上面的吩咐,让……让我们……让我们好生‘伺候’曹国公,小……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违抗啊!”
“奉命行事?”
陆霄怒极反笑,笑声里满是冰碴,听得人头皮发麻,“这般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吩咐,你们也敢照做!”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甩,那狱卒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掷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隐约可闻。
狱卒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蜷缩在地上,抱着胸口抽搐不止,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李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少将军,先救曹国公要紧,别让这些杂碎耽误了正事。”
陆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怒,目光重新落在曹寿身上时,多了几分凝重与急切。他抬手示意李虎:“解开锁链,小心些,千万别碰着他的伤口。”
李虎应声上前,抽出腰间佩刀,小心翼翼地挑开嵌在石壁上的锁链插销。
沉重的铁链失去固定,“哐当——”一声巨响,重重砸在石板上,震得地面微微发麻。
曹寿失去支撑,身体软软地往一旁倒去,毫无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