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窗,南珩半睁一只眼,看宋一梦趴在床沿睡得正香。
他嘴角偷偷翘起,故意把呼吸放得绵长。
宋一梦揉揉眼,先探他额头,再小心翼翼去解他衣襟查看伤口。
指尖刚碰到绷带,南珩猛地伸手,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抓到一只偷看的小狐狸。”
宋一梦吓得轻呼,又怕碰到他伤口,僵着身子不敢动。
南珩低笑,下巴搁在她发旋:“别怕,抱一下,止疼。”
门口“哐当”一声——富贵端着药进来。
“殿下你醒——呃,我什么都没看见!”
上官鹤紧跟其后,一把拎住富贵后领:“走走走,别耽误人家小两口疗伤。”
门被带上,宋一梦才回过神,抡起小拳头往南珩肩上轻捶,眼泪却先掉下来:
“再敢装昏吓我,我就……我就真把你打晕过去!”
南珩握住她手腕,放到唇边亲了亲:“好,都听太子妃的。”
一刻钟后,小厨房热气蒸腾。
富贵端着八珍粥、四喜丸子、金丝酥排开一桌子:“殿下大病初愈,得好好补补!”
上官鹤拿算盘敲他脑袋:“补之前先记账——皇孙的见面礼钱从你月俸里扣。”
富贵哀嚎:“我才攒了半年老婆本!”
南珩靠在软榻上,看着宋一梦:“手没力气,夹不动。”
宋一梦瞪他一眼,还是端起粥碗,细细吹凉,一勺递到他嘴边。
南珩就着她手吃了两口,忽然抬眼:“想配咸菜。”
富贵立刻道:“我这就去城北老字号——”
“城南。”南珩慢悠悠补刀,“要王婆婆家的酱小黄瓜,来回二十里,麻烦富总管跑一趟。”
富贵:???
上官鹤笑得打跌,一脚把富贵踹出门:“快去!殿下要吃咸菜,天大的事!”
门一关,屋内顿时安静。
宋一梦又舀一勺粥,小声嘀咕:“真会折腾人。”
南珩握住她手腕,把人拉到榻边坐下,语气软得像撒娇:“折腾别人,是为了单独留你。”
他指腹擦过她眼下淡青:“昨夜没睡好吧?今天补眠,我守着你。”
宋一梦脸微红,轻轻靠在他没受伤的肩侧:“你先乖乖把粥喝完。”
窗外日影斜斜,猫在窗台伸懒腰,狗在脚边打瞌睡。
一碗粥见底,咸菜还没买回来,时间仿佛被刻意拉长——
长到足够把余下的惊惶,熬成安心。
【情节:账本、蜜月与断情酒】
午后阳光斜照,上官鹤把厚厚一摞账本“咚”地搁在案几上,笑眯眯看向南珩:
“殿下,这是残江月近三年的流水,您过目。”
南珩正倚在软榻上翻兵书,闻言眼皮也没抬,随手把账本往旁边一推:
“太子妃管账,找她。”
宋一梦端着酸梅汤进来,差点被账本绊倒:“什么?我?度蜜月不好吗?”
南珩轻咳一声,装模作样捂住额头:“伤未愈,一用脑就疼。”
宋一梦瞪他:
“你刚才还背了三页兵书!”
南珩立刻把兵书扣在脸上:“疼,现在更疼了。”
上官鹤两眼放光,搬着小板凳准备听八卦。
南珩随手抓起一枚棋子,精准弹在他脑门:“公务已完,退下。”
上官鹤揉着脑门,悻悻出门:“卸磨杀驴——”
门外,富贵正端着药罐探头探脑。
见上官鹤也被赶出来,顿时心里平衡:“呦,连二当家都被嫌弃了?”
上官鹤叹气:“殿下心里现在只有太子妃,咱俩算旧人。”
富贵把药罐往怀里一揣,一脸正气:“我可是一片忠心,哪像你,尽想着听墙角。”
上官鹤挑眉:“忠心?你那咸菜跑二十里地也没见殿下多吃一口。”
富贵被戳痛脚,咳嗽两声掩饰:“那、那是我跟殿下共患难的证明。”
说着,他神秘兮兮凑近:“要不咱俩结拜?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上官鹤乐了:“行啊,就现在。”
富贵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小坛酒,拍开封泥,豪气冲天:
“天地为证,今日我富贵与上官鹤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断情绝爱,一心辅佐殿下!”
上官鹤刚举到唇边的酒坛“咔”地停住:“等等,断情绝爱?不行,我有人要爱。”
富贵瞪大眼:“谁?”
上官鹤扇子一摇,笑得风骚:“远在天边,近在——”
富贵秒懂,脸瞬间垮成苦瓜:“原来你心里早有人,还拿我当兄弟垫背!”
他抱着酒坛扭头就走,背影写满“伤心欲绝”。
上官鹤在后头喊:“哎,兄弟还是可以做的,爱也可以一起爱嘛——”
回应他的,只有富贵越走越快的脚步声,和一路飘来的酒香味。
楚归鸿在一间漏风的土庙里醒来,火光摇曳,映出对面那人半张被岁月刀削过的脸——
千羽王,本应在平嵘一役中战死的义父。
“您……”楚归鸿嗓子沙哑,手指不自觉地摸向空空的剑鞘。
千羽王递来一碗浊酒:“先喝,再问。”
酒入喉,辛辣如当年塞北的风。楚归鸿眼眶发红:“您为何假死?为何弃军?”
千羽王望向庙外沉沉夜色:“弃?我只是把种子埋进土里,让它自己找活路。”
他抬手按住楚归鸿肩膀,“若我一直站着,你永远不会抬头看天。”
楚归鸿喉结滚动,倔强与委屈一并涌出:“可我失去了所有兄弟!”
“兄弟可以再聚,脊梁不能断。”千羽王声音低哑,“如今你长成了,我要你与我并肩——把本该属于千羽军的,从南珩手里拿回来。”
楚归鸿怔住,火光在他眼底跳动,像复燃的星火:“夺回?”
千羽王微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野心:“南珩有太子位、有宋家、有民心。我们只要他失去最锋利的爪牙,天下便重新洗牌。”
楚归鸿握拳,指甲陷入掌心。半晌,他缓缓低头,声音哑却坚定:“义父,这一次我听您的。”
另一边,宋一梦被一堆泛黄的折子、账册、诰敕包围,头顶几乎要冒青烟。
“我堂堂理科生,为什么要背《周礼·春官》!”
她啪地把竹简一丢,整个人瘫在榻上。
南珩斜倚在旁,左手按着胸口作痛苦状:“嘶——伤口又疼了,需得夫人亲一亲才好。”
宋一梦翻白眼:“你伤的是右肩。”
谎言被戳破,南珩干脆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一起窝进锦被。
“别闹,被子盖好,我要感受‘真实’的温度。”
宋一梦拿脚尖踹他:“你也可能是纸片人,大家彼此彼此。”
南珩低笑,忽然来了兴致:“夫人来自异世,可否教我几句你们的‘仙语’?”
宋一梦眼睛一亮,抓过案上毛笔当教鞭:“好啊!先从 Abc 开始——A for Apple,b for boy……”
南珩竟一点就通,英挺的眉梢带着少年般的认真,跟读时声音低低的,像醇厚的大提琴。
宋一梦越教越上头,手舞足蹈:“c for cat,d for——”
话未说完,南珩忽地俯身,以吻封缄。
舌尖轻轻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一点得逞的笑意,把那个未出口的 “d” 吞进彼此呼吸里。
毛笔滚落,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黑花。
宋一梦睁大眼,心脏砰砰直跳,耳畔只剩自己慌乱的声音:
“……你犯规。”
南珩低哑回应,用刚学会的英文在她唇边呢喃:
“E for Ever.”
辰时鼓钟齐鸣,礼部宣读圣旨:
“即日创设东宫,以七皇子南珩为储,择吉移居。”
富贵带着一干内侍,忙得脚不沾地,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年我就说这主子旺夫旺己,如今可不是一步登天了!”
他叉腰站在东宫正殿前,指着匾额对工匠吆喝:
“金漆再刷三层,得让太子妃一眼瞧见就欢喜!”
同日,圣上召宋一汀入宫赏花。
御花园里,彩蝶纷飞,圣上随手赐下一对缠丝金凤钗。
宋聿德跪接,满头雾水:“小女无功,怎敢受如此厚赏?”
内侍笑眯眯补了一句:“陛下说,宋二姑娘温婉贤德,堪为皇孙良配。”
宋聿德手里棋子“当啷”掉在棋枰上,乱了整局。
圣上顺势落子,笑吟吟:“宋卿分神,此局朕便笑纳了。”
老头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赏花是假,相媳妇是真!
千里之外的柳溪村,却热闹非凡。
村口搭起一座简陋木台,千羽王披麻衣、戴草帽,手摇龟甲铜钱,
“今日宜下秧,明日忌动土,后日财神在正东!”
村民蜂拥,有拿鸡蛋的、有提老酒的,千恩万谢:
“王老神仙指点的红薯窖,一窖多收三百斤!”
楚归鸿抱臂立在台下,眉头拧成川字:“义父,您这是蛊惑人心。”
千羽王捋了捋假胡须,压低声音:“民心可用,便是正道。
红薯窖是真的,致富也是真的,何来蛊惑?”
夜里,篝火旁只剩父子二人。
楚归鸿终忍不住,再次提起平嵘血战:
“当年您为何诈死?为何弃军?”
千羽王拨弄火堆,火光在他眼底跳动:
“我那时确已濒死,却梦见苍龙坠阙、紫微黯淡。
醒来便知天命未绝,故而留此残身,只为今日。”
楚归鸿喉头滚动:“您……一直跟着我?”
千羽王抬手,替他拂去肩头草屑:“若不看着你,我怎知你已可独当一面?”
一句“独当一面”,让楚归鸿眼眶微热。
火舌噼啪,千羽王望向漆黑天幕,声音低得只有风听得见:
“圣躬若有不测,乾坤自会翻覆。
天机不可泄,你只需记得——
风起之时,便是千羽重归之日。”
火星跃起,映出楚归鸿眼底重新燃起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