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汀捧着内侍送来的大雁礼盒,脸比雁毛还冷。
南瑞急急追来,手足无措:“大雁是礼部按制配的,不是我点的!我这就进宫,让父皇收回成命。”
宋一汀微微福身:“有劳殿下。”
南瑞鼓了鼓勇气:“若……若没有上官鹤,你会不会——”
宋一汀抬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轻轻一笑,转身进府。
那一笑,像把钩子,把南瑞后半句话全钩回喉咙里。
南珩与宋一梦回门,宋聿德独自迎出大门,笑得见牙不见眼;高雪怡(宋夫人)却端坐在厅里,脸色比锅底还黑。
高雪怡瞅准宋一汀就开火:“瑞儿哪点配不上你?你非选那个江湖混子,是想气死娘?”
宋一汀把筷子一搁,赌气道:“再提南瑞,我明儿就跟上官鹤生个胖娃娃给您抱!”
“噗——”宋聿德一口酒喷出,忙拿袖子挡。
南珩打圆场:“岳母息怒,上官鹤如今也是东宫——”
高雪怡冷哼:“东宫?不还是你的狗腿子!瑞儿管不住,你当哥哥的也管不住?”
宋一梦小声提醒:“娘,今天是回门,别——”
高雪怡拍桌:“回门怎么了?紫荆阁那档子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上官鹤拐我闺女,你就该把他发配江南!”
宋聿德忙举杯:“夫人,先喝口甜汤降降火——”
高雪怡顺手抄起碟里一颗热腾腾的鹌鹑蛋,精准一戳,“啪”地砸在南珩眼角。
南珩“嘶”地后仰,汤汁顺着睫毛往下滴。
厅里瞬间安静。
宋一梦赶紧拿帕子给夫君擦脸,小声吐槽:“娘,您这是练了暗器功夫?”
高雪怡也愣了愣,随即硬撑:“谁让他护短!烫一烫,清醒!”
宋聿德讪笑,赶紧再敬一杯:“殿下海量,海量……”
南珩捂着眼,哭笑不得:
“岳母教训得是,江南……我这就给您把上官鹤绑去。”
心里却补一句:绑去之前,先让他把鹌鹑蛋剥完,免得再误伤。
车轮辘辘,宋一梦掀帘偷看骑在马上的上官鹤,小声嘀咕:
“明明动了心,却死不往前一步。”
南珩揽住她肩:“他怕给不了宋二最好的。”
“说白了就是自尊心。”
南珩笑着捏她鼻尖:“我是男主,自然什么都给得起;他只是个拿折扇的穷二当家。”
宋一梦拍掉他的手:“别臭美,再穷也比你当初装兔子求娶时有钱。”
南珩低笑不语,只把下巴搁在她发旋,像只餍足的大猫。
夜风带桂花香。
宋一汀把一只绣花钱袋塞进上官鹤怀里,声音平静:
“上月分红,一分不少。从此两清。”
上官鹤掂了掂,笑得散漫:“正好,明日去琴坊给你挑把新琴,梧桐面、金徽玉轸。”
宋一汀的火气蹭地窜上来:“上官鹤!我要的是琴吗?”
她上前一步,逼到他面前,眸子亮得吓人:
“要么你明明白白说一句喜欢我,哪怕明天就去浪迹江湖;
要么就痛快说句‘到此为止’,别再用琴、用酒、用月钱吊着我。”
上官鹤喉结滚了滚,折扇在掌心开合数次,终究只吐出一句:
“我怕我护不住你。”
宋一汀嗤笑,眼眶却红了:“护不住?那我就自己护自己,不劳上官二当家费心。”
她转身就走,衣袖被夜风扬起,像一把决绝的小刀。
上官鹤伸手,却只抓住一缕空香。
巷子尽头,宋一汀没回头,声音却飘回来:
“明日子时之前,我要一句准话。过时不候。”
月上中天,上官鹤握钱袋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
千羽王一行未至午门,南瑞已带羽林卫列队相迎。
少年皇子几乎是小跑着上前,声音发颤:“王叔……您当真还活着!”
千羽王翻身下马,拍了拍他肩膀:“殿下长高了,也长心了。”
南瑞眼眶通红,刚欲再叙,吉祥横臂挡在楚归鸿面前,冷冷道:
“殿下,刀剑无眼,别离太近。”
楚归鸿一身素衣,未佩兵刃,只抬眼掠过南瑞,目光复杂。
南瑞怔了怔,还是侧身让道,却在袖中攥紧拳头——
那日城楼断翅木鹰,如今依旧揣在怀里。
酉正,乾清宫灯火如昼。
圣上高踞龙座,抬手示座:“千羽王浴火重生,乃朕之幸,赐宴洗尘。”
千羽王躬身落座,笑意温雅:“残躯苟活,不敢邀功。”
酒未过三巡,千羽王忽问:“陛下当年立储,为何独选七殿下?”
南瑞忙答:“七哥文武兼备,魄力非常,且愿与千羽旧部两清。”
千羽王颔首,似极欣慰,举杯对圣上:“臣无意兵权,惟愿小儿归鸿向殿下赔罪。”
圣上眯眼,指节轻敲龙案:“楚归鸿。”
楚归鸿离席跪地,声音低沉:“昔日冒犯,甘领责罚。”
圣上淡淡道:“再犯,便不止责罚。”
语罢,御膳房传菜——
一整只烤鹿抬上,鹿颈处刀痕齐整,血已沥尽。
千羽王执银刀,片肉如飞雪,入口细嚼,赞叹:“火候恰好,外焦里嫩。”
他抬眼环顾,笑意更深:“诸位怎不动箸?莫非嫌鹿腥?”
南珩指尖一顿,目光落在鹿颈刀口——
那切口角度,与当日刺伤自己的剑痕,分毫不差。
他抬眸,正对上千羽王似笑非笑的眼。
宋一梦在偏殿听得急报,手里《大靖风华录》哗啦翻到空白页。
原本写着“千羽王殁于平嵘”的段落,如今只剩墨痕晕染。
她喃喃:“剧情开始自我修补了……”
南珩踏月而来,握住她微凉的手:“别怕。
鹿肉可以上桌,刀也可以换柄。
剧本既然破了,就由我们来写新章。”
宋一梦抬眼,灯火映入她眸底,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种。
偏殿空廊,楚归鸿“锵”地拔刀,刀尖直指千羽王喉结:
“王叔自幼不食鹿肉,今日却片肉而笑——你在演给谁看?”
千羽王两指夹住刀刃,轻轻一推,眸色幽深:
“旧习若不破,如何立新局?归鸿,你也该学会把刀口对准该对准的人。”
楚归鸿手腕一震,刀锋低垂,眼底却燃起更旺的疑火。
宋一梦提着裙摆疾步寻南珩,刚转过假山,口鼻忽被一只修长手掌捂住。
“别叫,宋小鱼。”
声音低沉带笑,正是千羽王。
宋一梦瞳孔地震:这昵称只有她现实世界的责编才知道!
千羽王继续低声:“三短一长敲键盘,下一句?”
宋一梦下意识答:“剧情崩了别方,先保男主狗命!”
暗号对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千羽王勾唇:“没错,我是这本书的编剧,现在亲自下场修bUG。”
宋一梦一阵风似的卷回东宫,把南珩按在榻上:
“编剧亲自来了!他知道全部剧情走向,也知道怎么拆雷,必须立刻拉拢!”
南珩眉峰轻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备一份‘厚礼’探路。”
话音未落,内侍通传——
“千羽王携礼到!”
两人对视:来得真快。
南珩整衣出迎,笑容温雅:“王叔厚赐,侄儿惶恐。”
千羽王却抬手止住,目光越过他,直落在宋一梦身上:
“礼是给宋小鱼的,与太子无关。”
南珩:“……”
宋一梦:“……”
千羽王笑眯眯补刀:“放心,不抢你媳妇,只想借她聊剧本。”
南珩侧身挡住半个宋一梦,声音温和却带锋:“聊可以,孤旁听。”
千羽王扬了扬眉:“也行,正好改男主戏。”
一句话,东宫顿时风声鹤唳。
【情节:编剧问责、血线反噬】
一?东宫·偏殿
案几上摊着厚厚一摞“修订手稿”,千羽王——编剧本人——翘腿而坐,指节敲得噼啪响。
“我辛辛苦苦写的大纲,你们俩说改就改?导演那边已经把我骂成狗了!”
宋一梦缩在南珩身后,小声辩解:“观众喜欢hE。”
“喜欢?我喜欢个鬼!”编剧拍桌,“现在连男主都差点死,你让我怎么剪接!”
南珩抬眸,声音淡淡:“那就把结局改成我们活,大家活。”
编剧冷笑:“可以,先把‘应有剧情’走完——宋家灭门、千羽军血洗皇城、你二人一死一疯——完美!”
宋一梦脸瞬间煞白:“我不同意!”
“同不同意由不得你。”编剧手指一点虚空,半透明的“剧情进度条”浮现,停在68%。
“差32%,你们不配合,我就只能强制拉进度。”
同一夜,荣华带着两名老兵蹲在破庙。
“平嵘之战最后看见千羽王的,是哪位?”
老兵甲颤声:“我们只看见王旗烧断,尸堆里……没找着王爷。”
老兵乙补刀:“可有人影被抬走,蒙面,看不真切。”
荣华眯眼:“也就是说,死没死,没人真敢肯定。”
他把碎银塞进两人手里:“今晚的话,烂在肚子里。”
转身时,荣华眼底寒光一闪——
“千羽王”若真是假,那真正的王爷,又在哪里?
编剧把宋一梦拉到无人角落,压低嗓音:
“想回现代吗?简单。把‘宋家灭门’演到位,进度条100%,系统送你回去。”
宋一梦攥紧袖口:“那这里的人呢?全成Npc陪葬?”
编剧耸肩:“本来就是书里角色。”
“可他们有血有肉!”
“纸片人而已。”编剧转身,语气冷酷,“三天,剧情必须推进。否则——”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虚空中浮现一行血红倒计时:
【72:00:00】
子时刚过,南珩正在批折子,忽然胸口一闷。
“噗——”
一口鲜血喷在奏章上,字句瞬间被染成猩红。
宋一梦冲进来,扶住他摇晃的肩:“怎么回事?”
南珩用指腹抹过唇角,血珠顺着指缝滴落。
他抬眼,眸色幽深:“剧本……开始反噬了。”
殿外风声骤紧,像有看不见的齿轮,正咔哒咔哒地转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