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红灯笼摇成一片碎金。
编剧背手踱步,东摸摸雕花窗棂,西敲敲铜铸更漏,像个刚进游乐场的孩子:
“这光影、这质感,啧啧,比我写的大纲真实一百倍。”
宋一梦把人拽到练武场中央,指着一排正在练刀的暗卫:
“他们流的是真汗、疼的是真肉。你把他们当数据,他们却把命押给了你的剧情。”
编剧耸耸肩:“所以我亲自下场体验,够敬畏了吧?”
宋一梦冷笑:“体验完就打算一键格式化?”
编剧摊手:“还在考虑,毕竟删档重来最省事。”
——眼底闪过的那抹寒光,被月色映得清清楚楚。
次日午后,周雪怡提着绣花马鞭杀进残江月,一路鞭鞘敲得青石地板火花四溅:
“上官鹤!你毁我闺女好姻缘,今日不给个痛快话,我就拆了你的招牌!”
上官鹤正给鹦鹉顺毛,闻言扇子一合:“伯母,晚辈只想给一汀一个‘不受拘束’的余生。”
周雪怡鞭子指着他鼻尖:“凭你也配?你一没功名二没族谱,拿什么迎娶?”
上官鹤深吸一口气,忽然撩袍跪地,声音朗朗:
“晚辈愿立誓,此生只娶宋一汀一人,与她纵马江湖、不问世事。”
宋一汀躲在屏风后,眼眶瞬间红了。
宋一梦小声吐槽编剧:“你笔下怎么有这种不讲理的丈母娘?”
编剧在旁边记笔记:“冲突值+100,观众爱看。”
就在周雪怡准备再次发飙时,千羽王携楚归鸿踏入厅中,朗声宣布:
“自今日起,上官鹤为我楚氏义子,可袭楚家三房香火,行六礼、开宗祠、迎正妻。”
一句话,上官鹤从“江湖散人”秒变“将门之后”。
周雪怡张了张嘴,鞭子僵在半空——
嫌弃?再嫌弃就是打千羽王的脸,她还没那个胆子。
宋一梦目瞪口呆:“你安排的?”
编剧得意挑眉:“临时补丁,角色卡升级,冲突瞬间消化,完美。”
宋一梦咬牙:“那南珩的命呢?也是补丁?”
编剧笑容一敛,望向远处咳血的太子,轻声道:
“那是主线bUG,得留到高潮再修。”
楚归鸿一把揪住编剧衣领,压低声线:“把我义父的姓氏当补丁送出去,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编剧懒洋洋拍开他的手:“别激动,我只是把棋子摆到该去的地方。记住——我的敌人始终是南珩,不是你。”
楚归鸿眸色沉冷:“若敢利用义父伤他分毫——”
编剧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剧情需要张力,观众爱看兄弟阋墙。放心,你会拿到你想要的结局。”
说罢,他转身没入回廊阴影,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提示:
“盯紧千羽王,他比你想的更会演戏。”
富贵端着药盘路过,听见里头上官鹤正对着镜子自怜:
“这张脸,这副骨相,天生就该活在话本里。”
南珩推门而入,顺手把富贵关在外头,压低声音:
“千羽王认你做义子,是想借你的江湖脉络。今晚你去套话——”
话没说完,窗棂“咔”一声轻响。
富贵蹲在窗外,耳朵竖得比兔子还灵。
上官鹤嘴角抽搐:“……你确定支开了?”
南珩叹气:“富贵,进来吧,省得你夜里爬墙摔断腿。”
富贵讪笑着爬窗而入:“我、我只是关心殿下身体。”
上官鹤晃着扇子:“顺便关心我何时‘下线’?”
南珩毫不留情:“剧本里你戏份不多,可能一句话就‘忽来忽去’。”
上官鹤脸色瞬间发白,脑海里自动播放——
【场景】
花前月下,他正跟宋一汀并肩看灯,身形却像被橡皮擦抹去;
宋一汀伸手抓空,灯笼落地,火星四溅……
上官鹤猛地回神,扇子“啪”地合上:“不行!我得给自己加戏!”
南珩拍拍他肩:“那就去加。先找千羽王探口风,再决定怎么改命。”
月上柳梢,上官鹤提着两坛“醉春风”叩响千羽王客院。
“义父,孩儿初来楚家,特来请安。”
门开一线,千羽王笑意温和:“来得正好,为父也有几句话,要单独交代。”
门扉合拢,灯笼微晃——
一场真戏假戏,即将同时开场。
午后的日头透过窗棂,把“楚氏义子迎娶宋氏次女”的烫金婚书照得晃眼。
宋聿德执笔蘸朱砂,却迟迟没落章:“皇家……唉,终归是皇家。”
宋一梦双手托腮,笑眯眯:“爹,楚家门楣如今也算清贵,上官鹤又是义子,不姓皇。”
宋聿德想想也是,正要落印——
门“砰”地被推开,周雪怡风风火火闯进来:
“老爷,先别盖!一汀说了,没听到上官鹤亲口那句‘我娶你’,她死不点头!”
宋聿德手一抖,朱砂落在自己袖口,晕出一朵血似的红。
宋一梦抚额:“二姐非要浪漫,爹您就再等等。”
夜色深沉,富贵猫腰钻进内殿,扑通跪在南珩脚边。
“殿下,小的把话挑明——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纸片人’,可纸片也有骨气!
您要翻盘,我就是您的盾;您要破局,我就是您的刀。
千羽王那老狐狸想咬您,先得踩过我的尸首。”
南珩失笑,把人拎起来:“忠心可嘉,尸首就免了。
眼下三件事:
一,继续装作听不懂剧本;
二,盯紧千羽王但别打草惊蛇;
三,上官鹤和宋一汀那头,让他们自己闹,你少掺和。”
富贵挺胸:“得令!只是——若我真像您说的‘突然下线’,殿下记得给我立块碑,刻‘忠勇小富’四字。”
南珩拿折扇敲他头盔:“碑先欠着,把命留着看结局。”
宫灯摇曳,富贵退出殿外,抬头望天。
纸片也罢,真实也罢,他的世界就在这里——
护住南珩,就是护住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
夜风吹过,他把披风裹紧,悄无声息地融进暗影。
夜漏三下,南珩方踏进寝殿,宋一梦已换好绯红寝衣,腰封半解,直接把人按在檀木榻上:“夫君,今日良宵,先圆房!”
南珩被她扑得背脊抵床,耳根爆红,仍不忘抬手护住她腰:“御医说我还需静养三日——”
宋一梦手指点在他唇上:“那你躺着别动,我来。”
空气瞬间升温,烛芯“啪”地炸出一粒火星。
南珩喉结滚动,嗓音发哑:“梦……”
话音未落,殿门被急敲——
“殿下!千羽王携聘礼到宋府,指明半年内完婚!”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宋一梦动作僵住,咬牙:“……老贼坏我好事!”
宋府正堂,檀木箱笼堆成小山,朱红礼单长到拖到地。
千羽王笑意温润:“宋大人,犬子归鸿仰慕令嫒已久,愿择吉完婚。”
宋聿德拱手,滴水不漏:“半年内无婚期,望王爷海涵。”
楚归鸿立在千羽王半步之后,目光却掠过聘礼,落在堂外树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南珩随后赶到,眸色微沉:“半年?楚将军倒算得精准。”
千羽王举杯饮茶,衣袖掩住半张脸:“本王去更衣,稍后再叙。”
转身之际,指间茶盖轻碰杯沿,发出一声脆响,似在回应南珩的疑窦。
同一刻,段山虎狂奔进东宫偏院:“不好了!残江月库房被搬空,连门口石狮子都丢了!”
宋一梦与上官鹤赶到时,只见满地碎锁链,原本堆满兵器的库房空荡如鬼窟。
上官鹤脸色发青:“谁干的?”
宋一梦眯眼:“千羽王声东击西,聘礼是幌子,真正目标是残江月?”
话音未落,南瑞携宋一汀踏月而来。
南瑞一袭银白长衫,当众单膝跪在宋一汀面前,声音清朗:
“宋二姑娘,我心悦你已久,今日愿以正妃之位迎娶,此生不负!”
宋一汀惊愕。
南瑞抬眼,目光掠过人群,精准刺向上官鹤:
“上官二当家,若你无胆,便别耽误她的好姻缘。”
上官鹤手中折扇“啪”地合上,指节泛白。
夜风卷尘,三方对峙,火星一触即燃。
夜风卷尘,红灯笼被吹得猎猎作响。
南瑞单膝未起,宋一汀已抬手,声音干脆:“好,我嫁。”
上官鹤瞳孔骤缩,折扇脱手——
“宋一汀!”
他两步冲到人前,嗓音发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婚姻?”
宋一汀抬眸,眸光比灯火还亮:“我想要——
今日敢在众人面前说娶我,明日也能在无人处护我周全。
你给得了吗?”
上官鹤喉结滚动,忽然一把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唇齿相碰,声音却低得只有两人听得见:
“给得了。
哪怕下一秒我灰飞烟灭,这一刻也是真的。”
四周轰然叫好,南瑞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响指——
荣华早埋伏在屋顶,一把花瓣洒下,花雨漫天。
宋一梦目瞪口呆:这……抢婚现场秒变官宣?
花雨未停,宋一梦把南瑞拖到角落:“说!到底怎么回事?”
南瑞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千羽王找我帮忙。
他说——‘想逼上官鹤开口,就得先让他尝一尝真正失去的味道。’”
宋一梦扶额:“所以你就配合演戏?”
“演戏也得分人。”南瑞摊手,“我赌他舍不得。”
说话间,宋一汀已回身走向南瑞,郑重福身:
“殿下的花雨,我收下了;
但我的心,已另有所属。
今日之恩,宋家记情。”
南瑞弯腰还礼,笑得洒脱:“祝你们……白头到老,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编剧刚整理好衣襟踏出门槛,就被南珩一把按在墙上。
南珩眸色冷冽:“千羽王、空库、抢婚——都是你写的‘机制’?”
编剧耸耸肩,笑得无辜又恶劣:
“名场面被破坏,剧情会自我修复。
谁拆台,谁挨刀。
上官鹤刚刚那一吻,已经触发下一阶段——
‘配角强行加戏,必收反噬’。”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一点,一行血红倒计时浮现:
【48:00:00】
“四十八时辰内,若上官鹤不付出代价,
他所在的那条支线,将全部抹除。”
南珩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代价是什么?”
编剧轻声吐出两个字:
“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