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蕴玉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啊……”她短促的惊呼淹没在风中。
她顿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所有景象都扭曲着颠倒。
阮蕴玉伸出的手,指尖只蹭到粗糙冰冷的木质栏杆边缘,根本无力阻止下坠的势头。
视野最后定格的,是平台下方那片陡峭嶙峋,布满碎石和荆棘的斜坡。
紧接着,便是无可抗拒的,裹胁着巨大恐惧的坠落感。
阮蕴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身体却重重地撞在斜坡上,剧痛瞬间炸开,然后便是不受控制地翻滚。
坚硬的石块棱角狠狠硌在腰背,手臂上,尖锐的荆棘藤蔓撕扯着皮肤和衣物。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骼碎裂般的疼痛和窒息感。
她的意识在剧烈的震荡和剧痛中迅速模糊,她整个人像是沉入冰冷漆黑的深海。
有些记忆像是走马灯,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最后残留的知觉,让她知道自己砸进一片茂密灌木丛。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天空。
然后,眼睛一闭,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山脚下集合营地,气氛渐渐焦灼起来。
天边的乌云不知何时已堆积得又厚又重,沉沉地压在山峦之上,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阮蕴玉呢?谁看见阮蕴玉了?”人事部的王莉拿着名单,皱着眉在人群中穿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她已经来回清点了两遍,依旧没有看到阮蕴玉的身影。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互相张望询问。
“咦?好像下山后就没看见她?”
“是啊,之前爬山的时候,她不是一直冲在最前面吗?”
“对啊对啊,走得可快了,我们都追不上!”
王莉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她人呢?总该回到这里集合了吧?”
这时,钱舒拨开旁边几个人,挤到王姐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楚,“王姐,别急呀,阮蕴玉不是一直走在最前面嘛?说不定人家早就到山下了呢!”
她摊了摊手,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不耐烦,“这鬼天气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着她一个吧?也许她嫌人多,集合太慢,自己先回酒店休息了呢?”
“是啊是啊,钱舒说得有道理。”
“可能真回去了。”
“这雨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走就麻烦了……”
钱舒的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大家都被这闷热憋屈的天气和即将到来的暴雨弄得心浮气躁,只想快点回到舒适的酒店。
王莉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又看了一眼名单上阮蕴玉的名字,犹豫挣扎了片刻。
钱舒的话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也许……阮蕴玉真的自己先回去了?
“好吧!”王莉终于下了决定,提高了声音,“那大家先解散回酒店,都注意安全,马上要下雨了。”
人群如蒙大赦,立刻乱哄哄地朝着山下停车场的方向涌去,很快便散了个干净。
钱舒混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脚步轻快地汇入人流。
回到酒店大堂,王莉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去敲了阮蕴玉房间的门,没人开门。
王莉快步走向前台,“请问,看见我们律所一个叫阮蕴玉的女孩回来了吗?她今天穿深蓝色冲锋衣的。”
“稍等,我查一下监控。”前台工作人员查了一下监控,摇摇头,“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女人回来。”
王姐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阮蕴玉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次,两次,三次……始终是无法接通。
冷汗瞬间浸湿了王姐的后背。
她猛地想起在山上集合时,大家似乎都在议论阮蕴玉……议论她和陆律师……关系匪浅。
王莉一刻也不敢耽搁,她跌跌撞撞地冲进酒店大堂一侧的小型商务会议室。
负责这次团建安保协调的合伙人周衡正和几个人在里面讨论着什么。
“周……周律师!”王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不好了!阮蕴玉……阮蕴玉不见了!”
“山上集合就没看到她……电话也打不通,我……我以为她先回来了,可是酒店说她根本没回来。”
“什么?”周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骤变,“什么时候发现的?酒店都找过了吗?”
“下山清点人数就发现她不在,钱舒说她可能先回来了……我就让大家解散了……”王莉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恐惧,“酒店都找过了,不在,我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
“这、这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周衡的眉头紧皱。
都一个个不让他省心。
都是他的祖宗!
陆砚清还在发烧,先不能让他知道。
他当机立断,猛地一拍桌子,“你立刻报警,马上!”
“其他人,立刻联系所有已经回房的同事,确认有没有人在下山途中见过阮蕴玉,快!”
王莉打了报警电话,电话接通了当地派出所,她语无伦次地说明情况,“……对,登山……一个女孩子,我们律所的……在山上失踪了……叫阮蕴玉……最后见到是在半山腰平台……对,天气很不好……”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骇人的噼啪声,瞬间将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天色在短短几分钟内变得如同黑夜。
“警察怎么说?”周衡急切地问刚挂断电话的王莉。
王莉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带着哭腔,“警察……警察说现在雨太大了,山体情况不明,强行搜救风险极大……只能等明天雨势小一点再组织人手上山……让我们先等消息……”
“等明天?”周衡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么大的雨,山里温度骤降,阮蕴玉一个女孩子,要是万一受了伤,在野外淋一夜雨……
阮蕴玉可是陆砚清宝贝疙瘩,陆砚清只怕会杀了他。
外面这么大的雨,让大家都去找阮蕴玉的话,要是有人出了事……他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暴雨如注的轰鸣声,震得周衡心头发颤。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的雨水,弥漫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砰!”
一声巨响,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粗暴的力量猛地踹开,巨大的撞击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狂风裹胁着冰冷的雨水瞬间灌入温暖干燥的会议室。
门口,站着陆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