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竹林,地势渐缓,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芭蕉林。宽大的叶片上滚着晨露,踩上去脚下发滑,王杰放慢脚步,精神异能悄然铺开——前方三公里外,有密集的生命信号,混杂着牲畜的动静,正是佤族村寨的特征。
他绕到村寨西侧的老榕树下。这棵树得三人合抱,气根垂到地上,像天然的屏障。王杰借着树干遮挡,从空间里取出几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盐巴、针线和一小箱奎宁。他把口袋塞进气根缠绕的缝隙里,又用枯枝盖好,只留个不易察觉的角。
刚收拾妥当,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他猛地转身,看到两个皮肤黝黑的佤族少年,背着竹篓,手里攥着短刀,正警惕地盯着他。少年们穿的麻布裙上绣着牛头纹,耳朵上挂着铜环,眼神里满是陌生。
王杰慢慢举起手,露出个尽量温和的笑。他从背包里摸出块水果糖——这是空间里备着的,专门用来打交道——递过去:“朋友,我是来找人的。”
少年们没动,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用生硬的汉语问:“找……谁?”
“找和我一样的华人。”王杰指了指自己的脸,“他们可能在你们村里。”
少年对视一眼,突然吹了声口哨。没多久,一个头裹红布、腰间挎着长刀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壮年汉子。男人上下打量着王杰,沉声问:“你是日本人?”
“不是。”王杰摇头,从怀里摸出那块刻着“军”字的黄铜打火机,“我是他们的同胞。”
男人的目光落在打火机上,眉头皱了皱:“跟我来。”
穿过村寨外围的栅栏,里面是错落的竹楼,屋顶盖着茅草。几个裹着筒裙的佤族妇女正在舂米,看到王杰,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打量。走到村寨中心的晒谷场,王杰看到十几个穿着佤族服饰的华人,正帮着晒玉米,其中一个瘸着腿的汉子,转身时露出的侧脸,带着明显的军人轮廓。
“是你要找他们?”红布包头的男人指了指那些华人。
瘸腿汉子也看到了王杰,手里的木耙“哐当”掉在地上。他迟疑着走过来,声音发颤:“你……你是来……”
“来带你们走的。”王杰看着他,“有个能安稳活下去的地方。”
这时,一个穿着佤族银饰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对着红布包头的男人说了几句方言。男人点点头,对王杰说:“他们是好人,帮我们打跑过日军。但要带他们走,得问我们头人。”
王杰跟着他走向最大的那座竹楼,心里盘算着:头人那边,用榕树下的盐巴和药品应该能说通。而晒谷场那些人里,瘸腿汉子走路的姿势像个老兵,旁边那个给孩子喂药的,手法带着军医的痕迹——这趟没白来。
竹楼前的木桩上,挂着几串风干的兽骨。头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用竹筒喝着水。王杰没多绕弯子,直接说:“我能给村寨带来盐和药,换他们跟我走。”
头人放下竹筒,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盐在榕树下?”
王杰心里一凛,随即明白——佤族人对山林的敏锐,远比他想的更厉害。他点头:“是,还有药。”
头人拍了拍大腿:“华人,够意思。但他们中,有五个是我们的女婿,两个是我们的儿子(入赘)。”他指了指晒谷场,“要走,得他们自己愿意。”
王杰看向晒谷场。瘸腿汉子已经把消息传了过去,十几个华人围在一起,正激动地说着什么。那个喂药的军医抬起头,朝着王杰用力点了点头。
看来,第二处的汇合,也稳了。
从佤族村寨出发,王杰先往东北穿了二十里竹林,到了克钦族大寨。栅栏外的哨兵见他背着竹筒(里面是从空间取出的盐块),直接领着去见头人。头人是个穿兽皮的老者,盯着他从“背包”里摸出的奎宁药瓶,用烟杆指了指寨后——一百八十多个华人正帮着修补防御栅栏,军服领口在麻布下若隐若现。“他们帮我们打退过三次日军,”老者磕了磕烟锅,“药留下,人你领走,算欠你的。”
当天下午,王杰转向野人山深处的盆地。精神异能扫过沼泽时,瞥见六十个身影从树上滑落,藤编护具上还挂着野果。领头的老兵吹了声口哨,手里的石斧扔在地上:“早闻着药味了。”他身后,二十个散落在丛林里的幸存者正扛着竹筏赶来,筏子边缘磨得发亮——那是半年来在沼泽里撑出来的痕迹。
两天后,克钦族大寨的人带着三十杆修好的步枪先到了溶洞;又过一天,盆地的“丛林队”背着晒干的兽肉也到了。赵山河清点人数时,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溶洞150,佤族37,克钦180,盆地80……总共447,加上路上捡的零散弟兄,差不多五百了!”
王杰站在崖边往下看,近五百人正分拨收拾行装:有的在擦枪,有的在编草鞋,有的把佤族妇女给的草药塞进怀里。没人再问“往南走到底去哪”,赵山河磨亮的刺刀、丛林老兵削尖的木矛、军医清点的药箱,已经替他们回答了——比起在野人山等死,往前走,就是活路。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机场外围的灌木丛上。王杰趴在山脊的岩石后,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映出跑道边缘的日军岗哨——两个哨兵正靠在沙袋上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都藏好,没我信号不许动。”他侧头对身后的赵山河低声说。五百人分散在山脊两侧的密林里,呼吸都压得极轻,只有枪身偶尔碰撞的金属轻响,很快被虫鸣吞没。
赵山河点头,攥紧了手里的步枪:“王先生放心,弟兄们等你信儿。”
王杰不再多言,借着夜色滑下山坡。他穿着从日军尸体上扒来的军服(提前从空间取出,沾了些泥灰做旧),脚步轻得像猫,150米内的生命信号在脑海里铺开——岗哨、营房、伙房……三十多个红点分布得清清楚楚。
机场的铁丝网有处被暴雨冲垮的缺口,他弯腰钻过去,正好落在伙房后方的阴影里。伙房的窗户透着昏黄的光,里面传来日军士兵的说笑声,饭香混着味噌汤的气息飘出来。
“正好赶上饭点。”王杰冷笑一声,从空间摸出两个小瓷瓶——里面是无色无味的生物碱,是他特意准备的“好东西”。他绕到伙房后的水井旁,拧开瓶盖,将液体尽数倒进去,又晃了晃井绳上的水桶,确保药剂散开。
接着是营房外的蓄水池。他贴着墙根移动,避开巡逻队的脚步声,把剩下的药粉撒进池里。水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涟漪,很快恢复平静。
做完这一切,他躲进塔台下方的检修通道。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蜷身,却能清晰看到伙房的门。
没过多久,日军士兵排着队从营房出来,吵吵嚷嚷地进了伙房。有人直接拿起水桶舀水喝,有人端着饭碗蹲在地上扒拉——米饭、味噌汤、腌萝卜,全是用井里的水做的。
王杰盯着腕表,秒针转了两圈。
第一个倒下的是个矮个士兵,手里的饭碗“哐当”落地,人直挺挺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伙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喊叫和桌椅倒地的巨响。有人想往外跑,刚冲到门口就捂着喉咙栽倒,更多人在地上抽搐,很快没了动静。
“第一波解决了。”王杰从通道里滑出来,精神力瞬间锁定整个机场。剩下的日军零星分布在塔台、油库和武器库,大约十五人,正惊慌地往伙房跑。
他站在阴影里,眼神一凝。
150米内,所有冲向伙房的日军突然定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下一秒,他们直挺挺地倒下去,连哼都没哼一声——脑神经已被精准切断。
塔台里还有个发报员,正疯狂地拍发电报。王杰抬步走向塔台,推开门时,那发报员刚要转头,身体便猛地一僵,趴在电键上不动了。
整个机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跑道的呜咽声。
王杰走到岗哨旁,捡起日军的信号枪,对着夜空扣动扳机。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拖着尾焰升空,在墨色天幕上炸开,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山脊上,赵山河看到信号,猛地站起身,压低声音嘶吼:“弟兄们,动手!”
五百道黑影从密林里窜出,朝着机场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