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的日光灯管亮得刺眼,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王杰铺开地图,指尖落在加里曼丹岛中部的位置:“咱们现在具体在印度尼西亚的中加里曼丹省,离首府帕朗卡拉亚不到五十公里,周围是大片的热带丛林和沼泽,对外交通不算便利,正好适合隐蔽。”
赵山河凑近地图,手指在“中加里曼丹”几个字上敲了敲:“中加里曼丹……以前没听过这地名,倒是知道婆罗洲这整块岛,以前分属荷兰、英国和文莱。”
“1942年日军打过来后,荷兰人早就跑了。”王杰的指尖沿着海岸线划过东南亚全域,“现在整个东南亚,大半都在日军手里。你看——马来亚和新加坡,1942年2月就沦陷了,山下奉文的部队在那儿驻了不少人;菲律宾那边,美军去年撤了,日军占了马尼拉,现在正往南部的棉兰老岛清剿游击队;缅甸更不用多说,你们刚从野人山出来,第18师团还在胡康河谷跟远征军耗着,密支那、八莫这些据点都被他们死死攥着;还有法属印度支那,就是越南、柬埔寨、老挝那边,去年也彻底成了日军的囊中之物,他们在那儿修铁路、抢大米,把那儿当成进攻中国西南的跳板。”
他顿了顿,笔尖点在泰国的位置:“只有泰国,表面上跟日军结盟,算是‘盟友’,但实际上也是被逼的,国内反日情绪一直没断。”
赵山河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攥紧了腰间的枪套:“这么说,咱们这是掉进鬼子的包围圈里了?”
“看着像,其实不然。”王杰摇摇头,“日军的主力都在太平洋前线跟美军死磕,还有一部分被拖在中国大陆和缅甸战场,东南亚的后方兵力其实很虚。像中加里曼丹这种地方,他们只在沿海港口驻了些小队,内陆根本顾不过来,全靠以前的荷兰殖民者留下的傀儡维持,咱们的生存空间大得很。”
陈小醉端来三杯凉水,放在三人面前,轻声道:“听王哥说,这里的土着部落也不待见日军,之前还跟他们发生过冲突。”
王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的中加里曼丹:“所以咱们选在这儿,不是来逃难的。”他抬眼看向赵山河,语气郑重,“这五百弟兄,加上以后能聚集起来的同胞,咱们有武器、有粮食、有这片能扎根的土地。等站稳脚跟,招兵买马,把日军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再联合周边的反日力量——”
他的指尖重重按在地图上的驻地:“赵副营,咱们要在这儿,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
赵山河猛地抬起头,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灼热的光,他“啪”地一拍桌子:“好!只要能让弟兄们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鬼子欺负,这事儿,我赵山河第一个跟着你干!”
指挥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杰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看向赵山河:“从明天起,你从这五百人里挑,只要是身体利索、能扛枪的,都集中起来训练。队列、射击、攻防战术,一样不能松。各级的班长、排长,你按他们以前的底子和现在的劲头安排好,得有个层级,练起来才顺。”
赵山河应声:“明白,我今晚就把名单理出来,保证明早卯时准时开练。”
“还有个事。”王杰顿了顿,“离这儿三百米外,还有个营地,住的是女兵,一百三十多人。她们没上过战场,不过跟着我练了大半年,枪打得不算差,基本的战术动作也熟。”
他补充道:“里面还有四十多个女学生,年纪都不大,是之前从沦陷区救出来的。”
赵山河眼皮跳了跳,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王杰语气沉了沉:“你得跟弟兄们说清楚,那些女兵和学生,都是咱们要护着的人。平时没事别往那边凑,更不能有啥不该有的心思,谁敢骚扰、违纪,军法伺候,绝不姑息。”
“指挥官放心!”赵山河立刻站直了,“这规矩我今晚就传下去,谁敢坏了规矩,不用您说话,我先把他捆了!弟兄们都是过过血火的,这点轻重还是懂的。”
王杰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她们是咱们的助力,不是麻烦,护住了她们,队伍才能心齐。”
王杰见赵山河态度坚决,转向陈小醉:“女兵那边的纪律,你也得立细了。训练、岗哨、作息,都按统一标准来,不能因为是姐妹就松懈。”
陈小醉点头:“我记下了。射击训练时的弹药领用、夜间岗哨的换班时间,我今晚就拟个章程,明早跟弟兄们的纪律条令一起公示。”
“军法得具体些。”王杰从桌下抽出几张纸,“违抗命令、临阵退缩、私藏物资、骚扰女眷……这些都得定个轻重。轻则罚站岗、关禁闭,重则按战场规矩办。”
赵山河接过纸,眉头拧了拧:“临阵退缩按战场规矩来,就是就地正法?”
“对。”王杰语气没半分含糊,“咱们人少,经不起半点动摇。赏罚分明,队伍才能拧成一股绳。”
陈小醉在一旁补充:“女眷和学生那边,也得有约束。无故缺席训练、私闯男兵营地的,一样按纪律处置,该罚的不能护短。”
三人围着桌子逐条商议,从训练时长到伙食分配,从岗哨职责到违纪惩戒,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声争论,在安静的指挥室里格外清晰。直到窗外泛起微光,三张写满条令的纸才终于定了稿。
“就按这个来。”王杰把纸叠好,“赵副营负责男兵那边的宣贯,小醉你管女兵和后勤,明早卯时集合,咱们当众宣布。”
赵山河揣好条令,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我这就回去整理,保证耽误不了明早的事。”
陈小醉也收拾好东西,临走前看了眼王杰:“你也歇会儿,这两天没合过眼了。”
指挥室的灯熄灭时,天已蒙蒙亮。雨林里的鸟雀开始啼鸣,远处的营地传来零星的咳嗽声和脚步声。新的规矩即将落地,而这片刚扎下根的土地上,属于他们的秩序,正随着晨光一起慢慢铺展开来。
天色还黏在墨色里,晨雾像湿毛巾裹着营地。王杰走到女兵营地的物资仓库前——那是座银灰色的简易不锈钢房,门是推拉式的铁皮门,带着磨砂把手。他轻轻拉开门,晨光还没透进来,屋里只有他带来的微光。
意念一动,空间里的物资无声落在空荡荡的架子上:靠墙的铁架上叠起灰布军服,袖口和裤脚都收得利落;塑料箱里码着军靴,鞋帮上的鞋带提前系成了方便穿脱的活结;另一侧的木箱里,脱水蔬菜、腌肉和压缩饼干堆得整整齐齐,最上层放着两箱红糖,用红漆写着“备用”。
“够一阵子了。”他扫了眼,转身往男兵营地走。
男兵的两座物资房也是同款不锈钢简易屋,并排立在训练场边缘。他先推开标着“武器”的门,里面瞬间多出成排的步枪,枪托贴着墙根,枪管朝上;轻机枪和掷弹筒放在木架上,旁边堆着分好类的弹药箱,木箱盖儿上用粉笔写着“训练用”“实弹”。
隔壁“给养”房里,一千套军服堆在铁架上,军帽的帽檐都朝一个方向;大米和面粉装在厚布袋里,靠墙码成齐腰高的方块;冻肉用泡沫箱装着,每层都垫了冰袋,掀开箱盖能看到白花花的冷气;土豆和白菜堆在角落,用草席盖着,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
推拉门轻轻合上时,远处传来赵山河的吼声:“都打起精神!列队——”
王杰站在晨雾里,看着两座仓库的铁皮门反射出第一缕天光,转身往指挥室走。简易房的铁皮被风刮得轻轻响,像在应和着营地渐起的操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