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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钢针,粗暴地刺穿着伦敦沉沉的夜幕。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改装路虎卫士,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湿滑狭窄的旧城区巷道里疯狂地左右突进。车轮碾过积水的洼地,溅起浑浊肮脏的水花,噼啪作响地拍打在两侧斑驳掉漆的砖墙上。每一次剧烈的颠簸和急转,都让车厢内弥漫着钢铁扭曲般的呻吟和橡胶摩擦地面的尖锐嘶鸣。

沈微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死死压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右手紧紧攥着一个冰冷的金属方块——一个特制的防水U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尖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那里。

U盘外壳上,一道新鲜的、深刻的划痕狰狞地扭曲着,那是刚刚从霍华德庄园那个地狱般的密室逃脱时,子弹擦过留下的死亡烙印。里面存储的东西,重若千钧,足以将整个世界拖入一场飓风。

驾驶座上,陆凛的侧脸在仪表盘幽蓝光芒的映照下,绷得像一块浸透了寒冰的岩石。雨水顺着车窗外疯狂流淌,模糊了外面飞掠而过的昏黄路灯和阴森楼影,却丝毫软化不了他眼底那两簇淬了毒的寒芒。他操控着方向盘的手稳定得可怕,每一次转向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在追兵如附骨之疽的车灯光柱缝隙间,劈开一条绝望的求生之路。

车载通讯器里,传出杰森嘶哑急促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在油锅里滚过:“老板!三点钟方向!两辆黑色揽胜!堵死了!该死!他们动用了区域信号干扰,我们的对外通讯被锁死了!重复,通讯被锁死!”

几乎在杰森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凛猛地一打方向盘,路虎发出濒死般的咆哮,车身几乎横甩着撞入一条更窄的岔路。刺耳的摩擦声中,一梭子弹“噗噗噗”地打在刚才他们位置后方的墙壁上,砖屑和灰尘猛地爆开。

沈微的心跳被这巨大的撞击和枪声震得几乎停跳。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在密室中,陆凛为了替她挡开飞溅的碎玻璃,将她死死按在冰冷的金属档案柜后时,那股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他的体温,他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呼吸,隔着湿透的衣料烙印在她背上,是这片地狱里唯一的暖源。

“陆凛!”沈微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死死钉在他操控着军用级加固笔记本的左手手背上。一道不算深却皮肉翻卷的口子,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沿着他绷紧的腕骨流下,滴落在键盘边缘。

陆凛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密集滚动的加密字符上移开半分。那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些。他的右手在键盘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左手却猛地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扣住沈微冰冷颤抖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血和汗的黏腻,却奇异地透出一股磐石般的稳定。

“U盘给我。”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金属,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不容置疑。

沈微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那个沾满了她冷汗和雨水的金属方块塞进他同样湿冷的手中。冰冷的触感交接,仿佛传递的不是证据,而是点燃引线的火种。

陆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单手操作,将U盘精准地插入笔记本侧面的接口。屏幕上的字符流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疯狂地冲击着无形的堤坝。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掌控着方向盘,在狭窄的巷道里做着惊心动魄的规避机动。

“杰森!”陆凛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内炸响,盖过了引擎的嘶吼和雨水的喧哗,“‘夜莺’最后的情报节点坐标!立刻!”

“明白!坐标已传输至您终端!老板,那是物理隔绝的独立节点,在瑞士伯尔尼,一家受国际公约保护的慈善基金会数据中心!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但路径必须绕过十七个动态验证跳板,对方有‘清道夫’级的反制程序,我们时间不多!”杰森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变形。

“清道夫”三个字,像冰锥刺入沈微的耳膜。那个只存在于“曼陀罗”组织传说中的终极杀戮机器,如同无形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猛地扭头看向车窗外,密集的雨帘中,远处似乎有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在楼宇间无声地跳跃、逼近,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路虎再次剧烈地甩尾,轮胎在湿滑的地面发出濒临极限的尖叫。沈微的身体被狠狠甩向车门,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玻璃上,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就在这眩晕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后视镜。

镜中,一个幽灵般的黑色身影,如同巨大的蝙蝠,正从侧后方一栋五层公寓楼的楼顶无声滑下,落点精准地预判在他们即将经过的下一个巷口!那身影在模糊的雨幕中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但那股冰冷的、纯粹为毁灭而生的气息,隔着冰冷的玻璃和狂暴的雨水,依旧清晰地透入骨髓。

“陆凛!楼顶!”沈微失声尖叫,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倒流。

几乎在她尖叫的同时,陆凛眼中寒光暴射。他没有看后视镜,仿佛早已洞悉了那致命的威胁。他的右手猛地离开键盘,闪电般探入身侧的暗格,再抽出时,掌心已多了一把通体乌黑、线条冷硬的改装手枪。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路虎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烈马,引擎发出撕裂般的咆哮,朝着前方巷口那堵斑驳的红砖墙猛冲过去!那姿态,竟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就在车身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陆凛左手猛拉手刹,右手持枪探出窗外,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极限。

“砰!砰!”

两声枪响,在狭窄的巷道里如同炸雷,盖过了引擎的嘶鸣和雨水的哗哗声。

第一枪,精准地打爆了巷口上方悬挂着的一个锈迹斑斑的老旧金属广告灯箱!沉重的灯箱带着闪烁的电火花和断裂的钢缆,如同巨锤般轰然砸落!

第二枪,则射向那个刚刚滑降到巷口地面、正准备抬枪瞄准的“清道夫”杀手!

“轰隆——!”

灯箱狠狠砸在杀手的正前方,钢铁扭曲的刺耳噪音和飞溅的碎片瞬间阻断了致命的攻击路线。杀手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障碍物硬生生打断,身影诡异地一晃,如同融入雨水的墨迹,瞬间消失在灯箱砸落的烟尘和暴雨之中。

而路虎,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车尾剧烈的横摆中,险之又险地擦着坠落的灯箱边缘,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咆哮着冲出了那个狭窄的死亡巷口!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几乎离地,然后重重砸落,溅起一人多高的水墙。

车厢内,沈微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自己晕厥过去。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陆凛。

他的右手已经收了回来,那柄黑色的手枪随意地丢在仪表盘上,枪口还残留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硝烟。而他染血的左手,正稳稳地放在键盘的回车键上。屏幕上,代表着数据传输进度的血红色条状指示器,正以一个令人窒息的速度,从99%向100%艰难地、不可阻挡地爬升。

幽蓝的光芒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下颌绷紧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死死盯着那个即将填满的进度条。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最终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雨水和钢铁摩擦后的焦糊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引擎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雨水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还有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脏……所有的声音都扭曲着,放大着,又似乎在那个血红的进度条面前失去了意义。

沈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窒息感。她看着陆凛手背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看着屏幕上那顽强跳动的数字——99.1%、99.3%、99.5%……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都伴随着车窗外可能随时再次出现的致命狙击。

杰森在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祈祷:“老板…坚持住…信号…信号正在强行穿透干扰…最后三个跳板了…”

陆凛没有回应。他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在指尖下那个即将完成的指令上,身体像一张拉到极致的硬弓,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蓄积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只待那最后一刻的释放。

99.8%… 99.9%…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电子提示音,在充斥着暴力噪音的车厢内响起。

屏幕上,血红的进度条瞬间填满,紧接着,一个刺眼的绿色单词弹了出来——“SENt”(已发送)。

几乎在“SENt”跳出的同一秒,陆凛的左手如同捕食的猛禽,快得带起残影,“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坚硬的合金外壳!那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重新握住了方向盘,油门没有丝毫放松。路虎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在雨幕中狂暴地加速,试图拉开与身后那片死亡阴影的距离。

“老板!成了!数据包成功抵达伯尔尼节点!所有预设媒体端口和国际刑警安全屋的紧急通道全部启动!病毒式扩散程序运行中!防火墙正在被撕开!重复,证据链已发出!风暴…风暴开始了!”杰森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开,激动得近乎破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震颤。

风暴开始了!

沈微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呛入肺腑,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刺痛的真实感。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凛。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陆凛那双一直紧盯着前路、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眸子,倏然转向了她。

四目相对。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没有如释重负的松懈。陆凛的眼中,只有一片焚尽一切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汹涌澎湃的、足以毁灭世界的暗流。那目光沉甸甸的,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沈微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的镇定。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血色,看到了尸山骨海,看到了庄园密室里霍华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瞬间崩塌的狰狞,也看到了…他自己深不见底的深渊。

下一秒,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再次响起!陆凛猛地向左急打方向盘!

“吱嘎——!”

路虎庞大的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再次剧烈甩尾,轮胎冒出刺鼻的白烟。巨大的离心力将沈微狠狠甩向陆凛的方向。

不是因为追兵。

就在他们刚刚冲出的巷口斜对面,一栋废弃写字楼巨大的、布满污垢的玻璃幕墙,在雨水的冲刷下,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的亮,而是无数块分割的巨大屏幕同时被点亮!如同黑暗深渊中睁开的、冰冷无情的电子巨眼!

bbc、cNN、路透社、法新社……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新闻机构的标志,如同燃烧的烙铁,一个接一个地在那些巨大的屏幕上疯狂闪烁、跳动!

紧接着,画面猛地一切!

霍华德·温斯顿那张在全球慈善晚宴和政商峰会上无数次出现过的、充满贵族式悲悯的脸,被无数倍地放大,占据了整片冰冷的玻璃幕墙!雨水在他放大的影像上流淌,扭曲了那精心保养的皱纹和温和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和狰狞。

而在那张巨大头像的旁边,猩红刺眼的文字如同瀑布般滚动、叠加、放大,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无情地冲击着整个雨夜的伦敦,也狠狠撞入路虎车内两人的视线:

“**突发!国际刑警组织签发最高级别红色通缉令!**”

“**世纪丑闻!慈善大亨霍华德·温斯顿被控为跨国犯罪组织‘圆桌会’首脑‘V’!**”

“**证据确凿!涉嫌策划多起谋杀、金融欺诈、操控政权!全球通缉!**”

“**‘V’落网倒计时!**”

猩红的字体,冰冷的雨幕,巨大屏幕上霍华德瞬间扭曲僵硬的定格表情……这一切构成的画面,带着一种超现实的、末日审判般的冲击力。

风暴,真的降临了!以一种最直接、最粗暴、最无可挽回的方式,瞬间席卷了这颗星球!

沈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看着玻璃幕墙上那猩红的“通缉令”字样,看着霍华德那张被放大的、此刻显得无比滑稽和可怖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复仇快意和冰冷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伴随着车身剧烈的震动,从沈微那一侧的车门外传来!不是枪声,而是沉重的撞击!

沈微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扭头,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成针尖!

车窗外,一张因雨水和愤怒而完全扭曲的脸紧贴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是庄园里那个追击他们、被陆凛甩掉的守卫头目!他不知何时竟追了上来,如同附骨之疽!此刻,他正用肩膀疯狂地撞击着加固的车门,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死死扒住车窗上沿,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大口径的黑色手枪,冰冷的枪口,隔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玻璃,正死死地抵在她后背心脏的位置!

那冰冷的触感,隔着厚厚的车门和座椅靠背,依旧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脊椎!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贴近!

守卫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他张开嘴,似乎在咆哮着什么,但声音被狂暴的雨声和引擎声完全吞没,只有那狰狞扭曲的口型,无声地宣判着死亡。

完了!

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沈微的四肢百骸。通缉令的猩红光芒还在玻璃幕墙上无情地闪烁,映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沈微的思维几乎被冻结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解锁声在她耳畔响起。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向后、向驾驶座的方向拉扯过去!

是陆凛!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完全无视了正在高速行驶和湿滑路面的危险!在扯开沈微的同时,他整个身体已经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驾驶座上弹射而起,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车门内侧的解锁拉手,猛地向上一提!

“哗啦——!”

加固的厚重车门,竟被他这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一拉,硬生生地向外甩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的、裹挟着大量雨水的狂风瞬间倒灌而入!

守卫头目显然没料到这车门会突然打开,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向外甩开的车门带得一个趔趄,扒住车窗的手本能地松开,重心不稳地向后仰去,那抵住沈微后背的枪口也随之一偏!

就在这电光火石、守卫失去平衡的万分之一秒!

陆凛的身体如同鬼魅般从敞开的车门缝隙中探了出去!他的右手,那只骨节分明、曾在商界翻云覆雨、此刻却沾满自己鲜血的手,五指如钢钩般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无比地、狠辣绝伦地——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脆响,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那只手,如同铁钳,死死地扣在了守卫头目暴露在雨中的咽喉上!拇指和食指深深陷入颈侧最脆弱的部位,以一种纯粹而野蛮的物理力量,瞬间捏碎了喉骨!

守卫头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所有的狰狞,都在这一声脆响中戛然而止。他凸出的眼球里,疯狂的杀意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瞳孔急速放大、涣散。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麻袋,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湿漉漉的、映照着漫天通缉令猩红光芒的冰冷路面上。

陆凛的手,缓缓从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喉间收回。雨水冲刷着他指间粘稠的、温热猩红的液体,混合着他自己手背上伤口流出的血,沿着他冷硬的手腕线条蜿蜒流下,滴落在同样被血水染红的车门槛上。

他慢慢转过身,半个身体还探在车外,狂暴的雨水瞬间将他半边肩膀打得湿透。他的目光,越过后座上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沈微,落在了她身上。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后吞噬一切光线的海。里面没有捏碎敌人喉咙后的快意,没有劫后余生的放松,只有一片沉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万物的暗火。

他染血的右手抬了起来,没有去擦脸上溅到的血点,也没有去看车外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那带着温热血液和冰冷雨水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力度,轻轻擦过沈微冰凉的脸颊。

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蜿蜒的红痕。

“怕吗?”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碾磨出来,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撞入沈微的耳膜,直抵她同样在疯狂震颤的心脏深处。

怕吗?

怕这沾满鲜血的手?怕这刚刚捏碎一条生命、此刻却触碰着自己的手指?怕这漫天猩红的通缉令下依旧深不见底的黑暗?怕这永远无法摆脱的血色深渊?

沈微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依旧在咯咯作响。她看着陆凛近在咫尺的脸,雨水顺着他漆黑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滑落,汇聚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再滴落。看着他眼中那片沉寂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深海。

她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被无边黑暗和血色淹没的、属于“陆凛”的微光。那点微光,支撑着她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支撑着她一路走到这地狱的尽头。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冰冷、所有的颤抖,在触及那点微光的瞬间,如同遇到烈阳的薄冰,悄然融化、蒸腾。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味和雨水湿气的空气,此刻却充满了某种决绝的力量。

没有回答。

她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在漫天冰冷的雨水里,在猩红刺目的全球通缉令巨大投影的冰冷光芒笼罩下,在车门外那具尸体迅速散失的温度旁,在引擎依旧不甘咆哮的背景音中——

沈微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

她伸出双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燃烧生命般的力量,紧紧地、用力地环住了陆凛沾满雨水和血迹的脖颈!

然后,她仰起脸,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近乎凶狠地吻上了他那双沾染着敌人和自己鲜血、此刻却抿得死紧的薄唇!

唇齿间,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冰冷而腥甜。那是血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是仇恨的味道,却也是…他的味道。

这个吻,无关情欲,只有一种在深渊边缘纵身一跃的决绝,一种在毁灭风暴中彼此确认存在的疯狂。

陆凛的身体,在她吻上来的瞬间,猛地一僵!那双沉寂如深渊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被瞬间点燃、炸开!

但下一秒,他僵硬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一种更强大、更彻底的力量反客为主。他反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更深地嵌入自己同样湿冷却滚烫的怀抱。他的回应,不再是沈微那种绝望的孤勇,而是如同席卷一切的飓风,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和不容置疑的占有,狠狠地加深了这个染血的吻。

雨水疯狂地浇灌在他们身上,试图冷却那几乎要烧穿灵魂的温度。车窗外,巨大玻璃幕墙上,霍华德那张被通缉的头像依旧在猩红的光线下无声地控诉着,冰冷的电子眼记录着这辆在雨夜亡命奔逃的钢铁猛兽旁,这一对在血与火、罪与罚的深渊边缘,用最炽热的吻宣告着彼此归属的男女。

引擎还在嘶吼,追兵的灯光或许已在下一个街角闪现。

但这一刻,在血腥、雨水和全球通缉令冰冷的红光交织成的末日画卷里,沈微的唇齿间,溢出了破碎却清晰无比的低语,如同最虔诚的献祭,也如同最无畏的战歌:

“和你一起…地狱也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