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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九龙沉香辇,在数十万百姓那震天的、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缓缓驶入了那座,苏晓晓阔别了近两年的巍峨皇城。

穿过厚重的宫门,所有的喧嚣与狂热,都被隔绝在了身后。

宫道之上,早已跪满了前来迎接的宫女与太监,却无一人敢抬头,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整个皇宫,都以一种最庄重、也最敬畏的姿态,迎接着它的女主人,和三位新生的小主子,还巢。

龙辇,没有直接驶向象征着中宫之位的坤宁宫。

而是,在南渊钰的示意下,径直来到了紧邻坤宁宫、刚刚翻修一新的“长乐宫”前。

当苏晓晓在南渊钰的搀扶下,走下车辇,推开那扇由整块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殿门时,她微微地,怔住了。

殿内,没有皇家宫殿常见的、那种充满了压迫感的金碧辉煌与繁复雕琢。

取而代之的,是通透明亮的巨大落地琉璃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殿堂。

地面之上,铺着厚实而又柔软的、来自北方草原的雪白长毛地毯,踩上去,没有丝毫声息。

殿内的陈设,简约,大气,舒适,每一件,都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完美地契合了她这个现代灵魂的审美。

甚至,在暖阁的一角,还摆着三只,大小不一,造型憨态可掬的木马摇椅,那熟悉的、略显笨拙的雕刻手法,让她一眼就认出,这定是出自那位日理万机的帝王陛下,亲手之作。

这里,不像是威严的宫殿。

更像是,一个充满了爱意与温暖的……家。

“你……”苏晓晓转过头,看着南渊钰,眼眶,有些发热。

南渊钰只是微笑着,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欢迎回家。”

……

当天下午,为了能多陪伴妻儿,南渊钰破天荒地,将所有待批的奏折,都搬到了长乐宫的暖阁之内。

整个南渊王朝的中枢,便在这一方小小的、充满了奶香与欢声笑语的天地里,开始运转。

小钰似乎精力格外旺盛,睡醒之后,便中气十足地,开始了他的“每日一哭”。

正在批阅奏折的南渊钰,听到哭声,瞬间丢下了手中的朱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比面对百万大军还要紧张和手足无措的神情。

他学着记忆中侍女的模样,笨拙地,将那“嗷嗷”大哭的次子抱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抱一块烧红的烙铁。

“哦哦哦……不哭不哭……小钰乖,父皇在……”

他这位,一言可定万民生死的帝王,此刻,竟只能用最苍白无力的语言,去哄一个什么都听不懂的婴孩。

结果,他越哄,小钰哭得越大声,小脸涨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噗嗤……”

苏晓晓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款款走上前,熟练地,从南渊钰那僵硬的怀抱中,接过了孩子。

她抱着小钰,轻轻地摇晃着,口中哼着一段,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歌词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摇篮曲。

神奇的是,小钰那洪亮的哭声,在她那温柔的、带着奇特韵律的哼唱声中,竟慢慢地,小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委屈的、小声的抽噎,一双酷似南渊钰的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看,没那么难的。”苏晓晓微笑着,将孩子,重新交还给南渊钰,“你要这样,托住他的脖子,对,让他能舒服地靠着你。小孩子,有时候哭,不是饿了,也不是尿了,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的拥抱。”

南渊钰抱着怀中那小小的、柔软的身躯,感受着儿子那平稳下来的呼吸,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得到了全世界般、傻乎乎的巨大笑容。

很快,安安和星星也醒了。

这位“新手父亲”,便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时而看看这个,时而亲亲那个,忙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

他感觉,自己这颗被朝政国事填满的心,在这一刻,被三个小家伙,给彻底地,融化了。

这,便是血脉相连,是人世间,最温暖的……羁绊。

……

当晚,一场专为皇后接风洗尘的皇家夜宴,在交泰殿内,低调而又隆重地举行。

参与者不多,皆是皇室宗亲的核心成员,和以摄政王、丞相李光旭为首的几位一品重臣。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真诚的笑容,恭贺着帝后团圆,皇室喜得三位麟儿祥女。

苏晓晓身着华美的凤袍,端庄地坐在南渊钰的身旁,言笑晏晏地,应酬着每一个前来敬酒的宗亲与大臣。

但她那双锐利的凤眸,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地,将席间每一个人的神情与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摄政王与李光旭脸上,那发自肺腑的欣慰与如释重负。

她也看到了,几位在之前清洗中,被拔除了姻亲爪牙的老牌勋贵家主,那笑容之下,隐藏得极深的一丝勉强与忌惮。

她甚至发现,那几位勋贵大臣,在彼此眼神交汇时,虽然极为隐蔽,却有着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默契。

她心中了然。

钰的“扫除”,虽然砍掉了大树的枝干,但这些盘根错节了数百年的“老根”,却在地下,悄悄地,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更隐蔽,也更难对付的利益共同体。

就在此时,一位辈分极高的老宗亲王,端着酒杯,满脸慈爱地,走上前来。

“皇后娘娘,”他笑呵呵地说道,“此番远征,劳苦功高,天下敬仰啊。只是……老夫听说,‘探索者’舰队,所耗钱粮,乃是天文之数。不知后续,这支无敌之师的军费,陛下是打算,从国库中,拨付吗?”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一记无比阴险的试探。

若苏晓晓说是,那便是与满朝文武,与天下税收为敌;若说不是,那便显得她这支舰队,成了她自己的“私军”,更会引人非议。

苏晓晓却是微微一笑,她端起酒杯,遥遥一敬,声音清越。

“皇叔多虑了。”

“‘探索者’舰队,自建造至远航归来,所有花销,皆出自本宫名下的产业和内帑私库,未曾动用国库一分一毫。”

“至于日后……”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本宫打算,在定海郡,专设一‘皇家海外贸易司’。以我南渊之丝绸、瓷器、茶叶,换取西海之香料、宝石与特产。一来一回,其利润,不仅足以供养这支舰队,更能为国库,开辟一处全新的财源。届时,还望诸位皇亲国戚,朝中栋梁,能不吝支持,与国,与民,同富啊。”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不花国家钱”的高风亮节,又画出了一张“共同发财”的巨大蓝图,将对方那充满了恶意的试探,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

夜深人静,御书房。

屏退了所有下人,这里,才真正变回了,独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天地。

“今天,辛苦你了。”南渊钰从背后,轻轻环住苏晓晓,声音中满是心疼。

“不辛苦。”苏晓晓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比起在海上真刀真枪地打,京城里这些笑里藏刀的‘软刀子’,更有趣些。”

南渊钰闻言,失笑出声。

他将自己,是如何在接到她的奏折之后,一步一步,借着她送回来的“功绩”与“民心”作为最锋利的武器,将所有反对势力,都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的过程,详细地,讲给了苏晓晓听。

苏晓晓,则将自己在定海郡,建立“船政工坊”,实验“流水线作业”的构想,也全盘托出。

当两人,将这两年各自的经历,拼凑在一起时。

他们都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同一个,摆在眼前,亟待解决的核心问题。

——人才!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盘根错节,把持朝政,其根源,便在于他们,垄断了‘知识’,也垄断了‘科举’这条唯一的晋升之路。”南渊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朕想,要打破这个死局,必须,从科举入手!”

“没错!”苏晓晓的眼中,也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陛下,传统的经义策论,固然能选拔出优秀的‘管理者’。但,我们未来所需要的,却远不止于此!”

“我建议,”她看着南渊钰,说出了一个,足以震动整个天下的惊天构想,“就在今年的春闱之中,除了传统的‘文科’之外,增设一科,名为——‘格物科’!”

“凡,精通算学、物理、化学、营造、医药等‘杂学’之士,无论出身,无论年龄,皆可通过此科,应试入朝!为官授爵!”

这个提议,让南渊钰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知道,这个构想一旦实施,将为整个南渊王朝,注入怎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鲜血液!

“准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此事,就由你我,共同推行!”

定下了这第一件大事,苏晓晓的目光,又转向了案头那张“神威大炮”的图纸。

“明日,我想亲自去一趟‘军工格物科’。”

“晓晓,你才刚回来……”南渊钰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苏晓晓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遥望着窗外,那片代表着帝国未来的、深沉的夜空,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累。”

她轻声说。

“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