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琚心知肚明,心底克制的情绪与小宫女如何叫他毫无关系。
是这几日她故意疏离、故意恪守规矩,连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时,她依旧闪躲,妄图避开自己的视线。
在她垂着眼不肯看自己的那一瞬——
萧琚彻底被激怒。
明明是她擅作主张接近自己,现在想要退缩已经晚了。
捏着姜末面颊的两指用力,不允许她再躲开,低头,每一个动作裹挟着报复的怒火,毫不怜惜的蹂躏着她的双唇。
陛下的胳膊如同铁箍。
姜末每一次挣扎,都只能换来更窒息的力度,她尝到了噬咬、毫无章法的疼痛,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抵在他胸口的手从推拒到逐渐无力。
当她不再抵抗后。
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温柔起来。
汹涌的欲望褪去,变成了安抚的轻吻,她惊慌失措的心底涌出不可见人的贪恋……
她一边贪恋着此时的温柔。
一边心底在滴着血。
这样是不对啊……
陛下尚未发病——
他们不该如此……
她不能沉溺下去……若是、若是被卫妃娘娘知道……
可心底有个声音再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这是陛下的温柔,你当真能拒绝么?
姜末,你舍得拒绝么?
马车里剩下安静克制的呼吸声,隔着薄薄的马车壁,外面是热闹的夜市,嘈杂的喧闹声。
极为割裂的传入姜末的耳中。
她像是一个卑劣的偷盗者。
背着所有人,沉溺在陛下虚幻的温柔之中。
……
萧琚松开手,眼底翻涌着冰冷的威慑之意,每一个字平静的从他口中如出,“是你说要留在孤的身边。直到死亡为止,别妄想离开庆元殿。”
是今晚她与铁甲卫走散后,陛下认为她想逃离,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么?
“奴婢…绝不会食言。”
眼泪从眼眶落下,她睁着眼,脸颊上还残留着亲近后生出的红晕,“直到死亡为止,奴婢都不会离开陛下……”
她会用生命保护陛下。
绝不会食言的。
所以,今晚在马车里发生的一切,就让她自私一回,暂时将师傅忘却。
姜末的发髻散了、衣裳也被揉皱,一时半会儿没法下去,幸好陛下出去后,她能整理一下,以防被卫妃等人察觉。
过了不知多久,她都靠在车壁旁开始打瞌睡了,外面传来卫确的说话声,“师兄原来是先回来了啊,教我好找!”跟着又问守在外面的司刹,“小姜末找到了么?”
外面回话的声音低沉,姜末没听仔细。
马车的小门推开,卫确弓身钻进来坐下,随后萧琚等人也陆续进来,马车跑了起来。
司刹坐在外面车辕上,与马夫作伴。
祁均是最后进来的。
他目光毒辣心思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姜末的异样。
卫确也关心着小徒弟,关切问道:“小姜末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刚才遇上什么事了?”
此时,卫确越是温柔,姜末的心越是煎熬。
她强行挤出笑来,柔化了些语气说道:“刚才我与大家走散后,碰上了个黑心眼的摊主,吵了几句,这会儿正懊恼自己没发挥好呢。”
卫确听见‘黑心眼摊主’时,生怕小徒弟吃亏,皱眉听着,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时,被她的乐观险些逗笑,笑着问道:“这么发挥失常了,说给师傅听听。”
姜末努力把刚才的事说的诙谐些。
卫确爱笑,果真将她逗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后,才喘着气问道:“没受伤吧?还有那支簪子在哪儿,”说着她含笑问:“这也算是司刹买来送你的礼物了吧?”
姜末没往这方面去想。
这会儿听卫确一说,登时脸都红了,想要否认,但又怕被再次怀疑,只能支支吾吾的忍下。
祁均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寒气,屁股往外挪了些,“卫妃娘娘,此时外面有铁甲卫守着也安全,不如先将今晚之事说了?”
卫确闻言,立刻敛起玩乐之态,连着眼神都变了。
卫确将今日在青楼所见所闻一一说了,最后又添了句:“今日在楼里还撞见了几张收面孔,其中还有不少是献王、左相的人,听他们与花娘攀谈的口吻,似乎是常客。极有可能这间青楼的幕后主人就是利用青楼作幌子,实则从这些人口探听各方消息。”
祁均淡淡接了句:“这家头牌与别家不同,不是拈花卖笑的泛泛之辈。”
姜末正在走神。
萧琚在想着后面的安排。
卫确听出祁均这句话里的言外之音:“听来祁均是去了不少青楼妓馆,难怪今日看你进了里面熟门熟路。”
这句话本是随口打趣说的。
谁知说出口后,就看见祁均的身子都僵住了,他的手指藏在广袖下,切着拂尘的尾端,恨不能把手里这根东西折断!
“奴婢先前跟着出宫办差时,跟着上面的主子……”
他低着头,说的晦涩。
卫确听出这句话中勉强之意,有些懊恼自己最快,怕是伤了祁均的心,连忙愧疚道,“我说话直,若有说错的地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娘娘折煞奴婢。”
祁均愈发恭敬的垂首回话。
卫确看着眼前奴颜婢膝的太监总管,心中涌起一股更深的愧疚,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身影。
萧琚察觉气氛凝滞,适时开口道:“等回宫后,安排个人插入青楼,无需他打探什么要紧事,只要记下常来人的名字后报上来。”
祁均松了口气,正色应下。
之后马车里便安静下来。
直到路过一处宅院,听见马车、下人进出的动静极为热闹,姜末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
当做透透气。
里面的气氛快憋死她了。
今晚她不对劲也就罢了,陛下、祁均,甚至连卫妃娘娘都有些怪怪的。
祁均余光瞥见外面匾额,随口说了句:“那是秦王府,中秋将至,派往封地的王爷都在准备着回京参加家宴。”
听见秦王二字后,卫确一改刚才说错话的内疚,接着道:“秦州也位于北地,本来是个民风彪悍、贫瘠不堪的地方,秦王去了才两年就已经改善许多。今年北地干旱,秦州所受的影响是最——”
“啪嗒——”
姜末一直揣着的烧饼没拿稳掉在地上。
耳边嗡鸣,不断回响着‘秦王’二字,脸色煞白纸,那些被她故意忽略,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机会要把她湮灭在湖中。
“怎么了,被秦王的名号吓到了?”卫确眼神疑惑的看她。
“就是没怎么听过这位王爷的事迹,有些好奇罢了。”
马车里仅有一盏固定在车壁上琉璃瓦的烛火,投射出的光线昏暗,不足以卫确察觉姜末的脸色异常。
卫确客观道:“秦王不曾参与当年的三王之乱,被指派到封地后一心为百姓谋求福祉。”
她驻军的交州也在北地,自然比京城的人知道关于更多秦王的事迹。
萧琚沉默许久,此时才缓缓出声,“今年家宴,孤会特准你出席,届时你能见到秦王。”
卫确笑了声,“多谢师兄,听闻秦王排兵布阵是一把好手,我父亲常挂在嘴边,若能见到秦王,定要切磋一二。”
祁均也加入进来。
说着关于这位秦王的事迹。
姜末听着,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个秦王——
根本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他的伪装骗过了天下人!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了,陛下、祁公公、卫妃娘娘不但不会信她,还会认为是她疯了!
这一路上,她甚至没有心思去听他们的议论。
她极力压下自己的恐惧,害怕让任何人察觉。
从宫外回了庆元殿后,天色已晚,姜末得以直接回去休息。
这一夜她被噩梦困住。
再一次梦到了前世。
前世陛下威胁着让她逃出去,姜末听了陛下的话,冲出火海后,她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到处找救兵!
听说秦王已经带着援兵赶赴京城了!
现在说不定援军进入了皇宫!
只要找到秦王的人,她就能救出陛下——
姜末拼命的跑,到处寻找着秦王的人,气息急促的喘息着,肺疼的快炸裂开来!可她不敢停下来!陛下还在火海之中!
她要回去救下陛下——
直到她看见一队将士持剑冲进来,他们身上插着秦的旗帜!
中间簇拥着一位全副武装的男人。
是秦王!
姜末冲了过去,大声呼救,请求他们去救救陛下。
还未等她靠近,对方就已搭箭射来!
速度快到姜末根本来不及避开。
箭射穿她的胸膛,剧烈的疼痛从胸口瞬间炸开!
她无力倒地,伸手向秦王,“救救……萧琚……陛……”
血液快速从体内流失,她开始感觉到浑身在发冷,也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可她顾不上这些,只看着向她走来的人,期盼着他们去救陛下。
她看见秦王垂下视线,眼神如视龌龊的蝼蚁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救……陛下……求求……您……”
秦王双目冷漠,抬脚离开:“前朝余孽通通诛之。”
“找到暴君萧琚尸首,挂城门示众。”
“是!殿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