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端坐在紫檀木椅上,蓝白渐变的裙摆铺在椅垫上,像一汪刚涨起来的春水。
中式立领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蓝色丝带垂在胸前,随着呼吸轻轻晃,活像只停在衣襟上的蓝蝴蝶。
高髻用三根蓝玉簪固定,鬓角的碎发被发胶抿得服服帖帖,唯独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蹭过耳尖的碎钻耳钉。
她指尖捏着白瓷茶杯,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只看见蓝色喇叭袖的薄纱随着抬臂的动作扬起,袖身的蓝花绣像真的被风吹动了。
“噗——”沈知屹的笑声突然炸响在客厅,他瘫在地毯上,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捶地,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布逸云,你这果盘摆得……跟供品似的!”
布逸云端着果盘的手一抖,草莓滚下去两颗,红得刺眼。
他灰蓝色的眼睛瞪向沈知屹,却先看向沈梦雪,语气委屈:“梦雪姐,我特意摆的‘花开富贵’……”
沈梦雪没理他,视线落在茶杯里的碧螺春上,茶叶舒展得像片小荷叶。
她现在严重怀疑,三哥是故意来拆台的——昨天在布家憋的笑,今天全撒在自家客厅了。
“滚起来。”沈梦雪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沈知屹非但没起,反而笑得更欢了,指着布千程说:“布千程,你看你弟这殷勤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入赘沈家呢!”
布千程的脸黑得像锅底,指尖在膝盖上掐出红痕。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表带和沈梦雪的蓝玉簪竟是同个色系,偏生两人一个冷如冰,一个静如水,谁也不看谁。
“梦雪姐,吃个荔枝。”布逸云捡起滚掉的草莓,又从果盘里挑了颗最大的荔枝,剥了皮递到她面前,晶莹的果肉泛着水光,“刚从岭南空运来的,甜得很。”
沈梦雪侧过脸,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树上。
蓝白裙身侧面的枝叶绣像突然活了似的,顺着衣料的褶皱往上爬,爬到腰间的蓝花配饰处,与银色亮片撞出细碎的光。
“三少爷,”布千程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沈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让主人家滚?”
“哎,我跟我未来‘弟媳’逗乐呢,布大少爷急什么?”
沈知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西装裤上的灰,桃花眼往沈梦雪身上瞟,“是吧,梦雪?”
沈梦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她没看三哥,也没看布家兄弟,只是淡淡道:“伶儿,把三少爷请去书房待着。”
伶儿刚应了声,沈知屹已经跳开了,双手举过头顶:“别别别,我不笑了还不行?”
他凑到沈梦雪身边,压低声音,“老妹,布家这俩,你选哪个?哥帮你揍另一个。”
沈梦雪终于抬眼,紫色瞳孔里没什么温度,抬脚就往三哥膝盖踹了下——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警告。
“嘶——”沈知屹夸张地跳开,却还在笑,“行行行,我闭嘴!”
布逸云趁机把荔枝往沈梦雪嘴边送,几乎要碰到她的唇:“梦雪姐,尝尝嘛。”
“滚。”沈梦雪的声音没起伏,视线却扫过布千程。
他不知何时已经端起茶杯,深蓝色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线条锋利得像把刀。
布逸云悻悻地收回手,把荔枝塞自己嘴里,嘟囔道:“不吃就不吃嘛……”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沈知屹在角落憋笑的闷响。
沈梦雪重新低下头,看着裙摆的白花绣。
白色花朵被浅蓝色勾勒出轮廓,金色花蕊在光线下闪着微光,像极了她藏在袖口的那把短刀——看着无害,实则锋利。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里把不靠谱的三哥骂了千百遍。
这哪是待客,分明是大型丢人现场。
她宁愿现在就去布家,也不想看三哥在这里发疯。
布千程突然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踹过沈知屹的那只脚上。
蓝色缎面高跟鞋的鞋头绣着白花,金色花蕊恰好对着他的方向,像在无声地挑衅。
沈梦雪感觉到他的视线,脚趾下意识蜷了蜷,鞋跟轻轻磕了下地面。
角落的三哥还在偷笑,声音不大,却像根羽毛,搔得人心里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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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雪的房间此刻弥漫着淡淡的铃兰香,这是她昨夜临睡前意念一动,空气中便自动晕染开的味道。
天鹅绒地毯厚得像踩在云里,她赤着脚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裙摆上的蓝白渐变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流淌,像把刚捕捞上来的月光铺在了衣料上。
“年糕,过来。”她朝脚边摇尾巴的柯基幼犬招招手,声音轻得像羽毛。
那只叫年糕的柯基立刻颠颠地跑过来,圆滚滚的屁股扭得像个毛球,鼻尖在她手心里蹭来蹭去,湿漉漉的黑眼睛里满是对零食的渴望。
沈梦雪失笑,从空间手镯里摸出块牛肉干,指尖刚碰到年糕的牙齿,就被它急吼吼地叼走,趴在地毯上吧唧吧唧嚼得香甜。
肩头的蓝凤凰青玥偏过头,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卷发。
那卷发是昨夜伶儿用珍珠卷发棒打理的,弧度自然又蓬松,发尾扫过她的披帛,带起一阵细碎的蓝花香气。
沈梦雪抬手摸了摸青玥的羽毛,触感冰凉顺滑,像摸在最上等的蓝宝石上。
窗台上,三花猫正蜷在晒太阳,绿眼睛半眯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水晶窗台,把阳光扫成了晃动的金斑。
灰色松鼠松松蹲在旁边,前爪抱着颗松果,是它昨天在悬崖边辛苦摘来的,此刻正警惕地盯着年糕,生怕那只贪吃的狗抢它的宝贝。
沈梦雪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是沈家无数个后花园中的一个,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的蔷薇花墙像道红色的瀑布。
她想起布思瑰,那个总穿一身黑的姑娘耳后有颗小小的朱砂痣,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发红。
昨天布家来的时候,她偷偷在布思瑰的口袋里塞了串刚摘的葡萄,是特意选的最酸的那种,不知道她吃到了没有。
“姐姐。”雪辞的声音像颗,轻轻飘进房间。
她穿着粉色的洛丽塔裙,手里端着个水晶盘,里面放着块草莓蛋糕,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做了蛋糕,你尝尝?”
沈梦雪朝她笑了笑,紫色的眼睛里漾起温柔的光:“放这儿吧。”
雪辞把蛋糕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视线忍不住落在沈梦雪的裙摆上:“姐姐,这条裙子真好看,像刚化的湖水。”
她说话的时候,指尖轻轻碰了碰裙摆上的白色花朵刺绣,生怕碰坏了似的。
“喜欢的话,让伶儿也给你做一条。”沈梦雪拿起叉子,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草莓的甜和奶油的香在舌尖化开。
雪辞连忙摆手:“不用啦,姐姐穿最好看。”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年糕的头,“年糕又胖了哦。”
年糕似乎听懂了,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叼着牛肉干跑到沈梦雪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脚踝,像在撒娇。
沈梦雪看着雪辞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微微发疼。
这个妹妹总是这样,明明比自己更细心,却总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人。
她想起火艳,那个总是装作很酷的妹妹,此刻大概又在厨房研究新的巧克力甜品了吧。
“布家的人走了吗?”沈梦雪状似不经意地问。
雪辞点点头,声音低了些:“走了,三哥刚才还在外面笑布小少爷呢,说他像个跟屁虫。”
沈梦雪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蔷薇花墙。
布千程那张冷硬的脸,布逸云讨好的笑,还有布庭风深不见底的蓝眼睛,一一在她脑海里闪过。
这些人,这些事,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在中间。
“姐姐,你在想什么?”雪辞仰起脸,粉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沈梦雪回过神,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在想洛璃雅的海。”
她顿了顿,补充道,“等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看看。”
雪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真的吗?太好了!”
沈梦雪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这样的日子或许并不容易到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空间手镯,里面装着她的剑,她的法宝,还有她偷偷为两个妹妹准备的、通往洛璃雅的信物。
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她们离开这里,去看真正的海,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年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事,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沈梦雪低头看着它,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这场游戏,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