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厨房的琉璃窗,在沈梦雪的浅蓝色裙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下楼时,多层薄纱裙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层边缘的蓝花刺绣像刚被春风吹醒,金色枝叶在光线下泛着细弱的光。
流云髻上的蓝色丝带垂落肩头,与披帛上振翅欲飞的蓝蝴蝶绣像缠在一起,走动时带起一阵浅淡的香。
“小姐早。”
厨房的佣人连忙躬身,目光在她露肩处的薄纱袖上顿了顿——那上面的蝴蝶绣得极活,翅尖的银线随着动作闪闪烁烁,像下一秒就要从衣料上飞走。
沈梦雪没应声,径直走到冰箱前。
指尖刚碰到冷藏门的把手,就听见沈知屹的声音从餐厅飘过来,带着惯有的吊儿郎当:“哟,我们的小仙女今天下凡觅食了?”
她拉开冰箱,冷气漫出时,鬓角的碎发轻轻晃动。
浅蓝色缎面高跟鞋的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响,鞋面上的蓝花绣与裙身的图案严丝合缝,像是从同枝上折下来的。
“拿盒酸奶。”沈梦雪对佣人说,声音清淡得像晨露。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三哥已经凑到她身边,桃花眼在她肩头的蝴蝶绣上打转:“昨天布家那俩走的时候,布小少爷还扒着车门问你喜欢什么水果呢,要不要三哥去帮你问问?”
沈梦雪撕开酸奶盖,银勺碰到玻璃碗的声音叮当作响:“今天布家人没来吗?”
“还能天天来不成?”
沈知屹笑出声,手搭在冰箱顶上,“怎么,想人家了?该不会是看上那俩了吧?”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眼神却悄悄绷紧——沈家人都清楚,谁要是敢对他们捧在手心的妹妹动心思,下场只会比死更难看。
沈梦雪舀酸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紫色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嗯,看上了。”
空气瞬间凝固。
沈知屹脸上的笑僵住了,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他身后的沈耀择刚端起的茶杯停在半空,浅绿色的茶水晃出杯沿。
餐厅里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连最沉得住气的沈明厌,也缓缓抬起眼,黑色瞳孔里的寒意几乎要把空气冻住。
“你说什么?”
沈知屹的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冰箱顶的边缘,指节泛白,“沈梦雪,你再说一遍?”
沈梦雪却像没听见,自顾自地舀着酸奶,勺底刮过碗壁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
浅蓝色的裙摆扫过三哥绷紧的小腿,她侧过脸,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说,我看上布家那俩了。”
“你疯了?!”沈知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布千程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布逸云那个蠢货也配?”
沈梦雪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没挣扎,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三哥,松手。”
“我不松!”沈知屹的桃花眼通红,像被惹急的猫,“你是不是忘了布家怎么欺负你的?忘了布千程上次把你打进医院?沈梦雪,你脑子进水了?”
“够了。”沈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穿着月白锦袍,手里还捏着份奏折,黄色瞳孔扫过沈梦雪被攥红的手腕,“知屹,放手。”
沈知屹不甘心地松开手,沈梦雪的手腕上立刻留下几道红痕,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轻轻揉了揉手腕,继续喝着酸奶,仿佛刚才被吼的人不是她。
沈磊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裙摆的蓝花绣上:“说清楚,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梦雪把最后一口酸奶喝完,将空碗递给佣人,“就是觉得他们还行。”
“还行?”沈知屹在旁边跳脚,“布千程把你剑折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还行?布逸云跟在你屁股后面烦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还行?”
沈梦雪没理他,只是看着沈磊,紫色瞳孔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父亲觉得不行?”
沈磊没说话,只是拿起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拂过那几道红痕。
厨房的晨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黄色瞳孔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像藏着风暴的海面。
“布家的人,不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梦雪抽回手,理了理被弄乱的披帛,蓝色蝴蝶绣像在她指尖下轻轻颤动:“配不配,我说了算。”
她说完,转身就走。浅蓝色的裙摆像片被风吹动的云,掠过餐厅里一张张震惊的脸。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沈知屹,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像淬了冰:“三哥要是不服,可以去试试。”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厨房的人面面相觑。
沈知屹喘着粗气,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桃花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她绝对是疯了!我现在就去把布家那俩剁碎了喂狗!”
“站住。”沈磊的声音冷得像冰,“梦雪不是冲动的人。”
他看向沈梦雪消失的方向,黄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深思,“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沈知屹愣了愣,随即更加烦躁:“能有什么道理?难不成她还真想嫁去布家?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可能!”
厨房外的回廊里,沈梦雪停下脚步。
浅蓝色的裙摆垂落在地,像一汪刚被搅乱的春水。
她抬手摸了摸鬓角的蝴蝶银簪,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布家那俩?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但不这样说,又怎么能让这些把她困在掌心的人,稍微乱一点阵脚呢?
沈梦雪轻轻笑了笑,紫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梦雪回到房间时,青玥正趴在天鹅绒地毯上甩尾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见她进来,这头威风凛凛的白虎立刻起身,用大脑袋蹭她的手心,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它刚才在门外,听见了厨房的争吵。
“没事。”沈梦雪摸了摸它的耳朵,浅蓝色的披帛垂落在白虎雪白的皮毛上,像落了片云,“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
肩头的蓝凤凰突然展翅,细小的羽翼扫过她的脸颊,尖喙轻轻啄了啄她的耳垂。
这只可大可小的神兽最是敏锐,总能看穿她伪装的平静。
沈梦雪走到梳妆台前,抬手摘下流云髻上的蝴蝶银簪。
簪头的银链垂落,细碎的银片在镜中晃出星星点点的光。
镜子里的少女眉眼弯弯,紫色瞳孔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打开左手的空间手镯,指尖划过一排排整齐的玉盒。
最底层的紫檀木盒里,躺着两枚雕刻着洛璃雅极光的玉佩——那是她特意为火艳和雪辞准备的,凭此玉佩可自由出入洛璃雅。
“快了。”她对着玉佩轻声说,指尖的温度透过玉石蔓延开,“再等等。”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三哥的怒吼隔着回廊传过来,夹杂着五哥的劝说,还有四哥冷硬的训斥。
沈梦雪拿起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慢慢勾勒布家兄弟的轮廓——
布千程冷硬的下颌线,布逸云笑起来时露出的小虎牙,笔尖蘸着的墨汁在纸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雾。
“小姐,大少爷让您下去。”伶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梦雪放下笔,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香炉。
火苗舔舐着纸团,很快将那两张脸烧成灰烬。
“知道了。”她应道,重新理了理裙摆上的蓝花刺绣,确保每片花瓣都挺括如新。
下楼时,客厅的气氛凝重得像要下雨。
大哥沈明厌坐在主位,指尖夹着的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均匀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知屹站在他面前,桃花眼通红,嘴里还在念叨:“必须给布家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们还真以为能攀我们沈家的高枝!”
“坐下。”沈明厌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沈知屹瞬间闭了嘴。
他抬眼看向沈梦雪,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你当真看上布家那两个?”
沈梦雪走到他面前站定,浅蓝色的裙摆扫过冰凉的地板:“嗯。”
“理由。”大哥的钢笔停在桌面上,笔尖对着她的方向,像把无形的刀。
“布千程剑法好,布逸云……有趣。”她垂着眼帘,声音清淡,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剑法好?”沈烬渊突然开口,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戾气,“去年他把你打进冰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剑法好?”
沈梦雪没接话。去年寒冬,布千程为逼她练“破冰式”,生生将她从冰面踹进湖里。
她在刺骨的水里挣扎了三个时辰,上岸时浑身冻得青紫,四哥却站在岸边冷眼看着,说“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当沈家继承人”。
客厅里的空气更冷了。六哥想开口说什么,被五哥用眼神制止了。
“我不同意。”沈明厌终于放下钢笔,站起身。
他比沈梦雪高出一个头,阴影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布家与沈家势同水火,你嫁过去只会受委屈。”
“我不是要嫁。”沈梦雪突然抬头,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是想让他们……来沈家当上门女婿。”
“你疯了?!”三哥再次炸毛,“布家大少爷当上门女婿?传出去要笑掉全天下人的牙!”
沈梦雪却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映着窗外的晨光:“有何不可?父亲不是常说,强者为尊?布千程打不过我,布逸云……连青玥都打不过,留在沈家当护卫,很合理。”
这话半真半假。
布千程的剑法确实稍胜她一筹,但她若动用底牌,未必没有胜算;
至于布逸云,上次被青玥一爪子拍在脸上,哭着找布千程告状的样子,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沈磊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轻笑一声。
黄色的瞳孔里漾起细碎的光,他走到沈梦雪身边,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披帛:“你的意思是,想让布家那两个……给你当手下?”
“是护卫。”沈梦雪纠正道,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蓝花装饰,“星渊最近缺些厉害的护卫,他们正好合适。”
客厅里静了片刻,大哥沈明厌突然转身走向书房:“我去查布千程的底细。”
三哥愣了愣,随即骂骂咧咧地跟上:“查什么查?直接绑过来打一顿,看他服不服!”
沈烬渊看了沈梦雪一眼,黑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五哥、六哥他们也陆续散去,客厅里很快只剩下她和沈磊。
“你这性子,随我。”沈磊看着她,黄色的瞳孔里难得有了些暖意,“但布家的人没那么好拿捏。”
“我知道。”沈梦雪仰头看他,紫色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光,“但我总得试试。”
沈磊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转身离开时,他的声音飘过来:“别玩脱了。”
沈梦雪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三哥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冲出沈家大门——多半是去找布家的麻烦了。
青玥凑过来,用头蹭她的后背。
蓝凤凰落在她肩头,尖喙叼起她散落在颈间的发丝。
“放心。”她轻声说,指尖划过空间手镯的纹路,“我没玩。”
她要的从不是布家兄弟,而是混乱。
只有沈家乱起来,她才有机会把火艳和雪辞送走;
只有布家被牵扯进来,四大家族的注意力才会从她身上移开。
楼下传来雪辞怯生生的声音,大概是来送新做的草莓蛋糕。
沈梦雪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温柔的笑,推开房门迎上去。
浅蓝色的裙摆扫过门槛,像片被风吹动的湖光。
这场戏,她得演得再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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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梦雪立在镜前,酒红色抹胸裙的缎面泛着冷光,胸口交叉的蕾丝蹭过锁骨,留下细碎的痒。
深紫色裙撑撑起蓬松的裙摆,每层粉紫渐变的蕾丝边缘都绣着银色纹路,像淬了毒的花瓣。
她抬手将黑色小礼帽扣在高马尾上,帽檐的酒红羽毛扫过脸颊,与眼角那颗画上去的泪痣相映,添了几分诡谲的美。
大腿上的皮质腿环随着动作轻晃,酒红流苏扫过黑色丝袜,留下转瞬即逝的红痕。
“咔嗒。”行李箱的锁扣合上时,沈梦雪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紫色瞳孔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献祭的平静——她太清楚沈家的规矩,也太清楚反抗的代价。
半夜的回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沈梦雪拎着行李箱下楼,黑色漆皮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嗒嗒”声像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还没走到雕花大门前,两侧的阴影里突然冲出数道黑影,墨色劲装的暗卫们动作利落,却在触到她裙撑的瞬间放缓了力道。
“抓住她!”沈知屹的怒吼从楼梯口炸响。
他站在那里,月白衬衫的领口敞开着,平日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满血丝,手里紧紧攥着根鸡毛掸子,竹柄被捏得发白。
沈家人全站在客厅,沈磊坐在主位,黄色瞳孔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沈明厌靠着壁炉,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也没察觉;沈烬渊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青。
暗卫们松开手时,沈梦雪的裙撑已经被挤得变了形,粉紫蕾丝皱成一团。
她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黑色颈圈上的酒红吊坠晃了晃,正好对着三哥颤抖的手。
“跪下。”沈知屹的声音劈得像碎玻璃,鸡毛掸子的绒毛在颤抖。
沈梦雪没动,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
酒红色的抹胸裙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像道凝固的血痕。“我不跪。”
“跪下!”三哥猛地抬高声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私奔?沈梦雪,你怎么敢的!”
他上前一步,鸡毛掸子几乎要戳到她脸上,“谁教坏你的?啊?是不是布家那两个混蛋?还是江正初那个小子?说!”
沈梦雪看着他暴怒的样子,突然笑了。
唇红齿白,笑起来却带着点破碎感:“三哥,你舍不得打我。”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沈知屹心里。
他握着鸡毛掸子的手晃得更厉害了,竹柄上的毛刺硌得掌心生疼。
是啊,他舍不得。
从她三岁攥着他的手指学走路,到十五岁被四哥罚跪时偷偷给他塞糖,他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以为我不敢?”沈知屹的声音发哑,鸡毛掸子挥到半空,却在看见她颈间那道旧疤时猛地顿住——那是去年她为了护着火艳,被布千程的剑气划伤的。
“我没私奔。”沈梦雪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是想去洛璃雅住几天。”
“住几天需要带一箱子衣服?”
沈磊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起身,黄色瞳孔扫过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需要半夜偷偷跑?”
沈梦雪垂下眼,看着自己被暗卫攥红的手腕:“我只是……想自己做一次决定。”
“决定?”沈知屹的火气又涌了上来,鸡毛掸子重重砸在旁边的花架上,青瓷花盆“哐当”一声摔碎,“你的决定就是背着我们跑?就是跟布家那两个混在一起?沈梦雪,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忘了你身上的伤了?”
他越说越激动,伸手想去拽她的胳膊,却在碰到她裙撑上的金属环时猛地缩回手——他怕弄疼她,又恨她的不听话。
“跪下!”沈知屹再次吼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只要跪下认错,三哥就当没这回事……”
沈梦雪抬起头,紫色瞳孔里映着他暴怒的脸,也映着客厅里所有人紧绷的神情。
她缓缓摇头,酒红吊坠在颈间晃出细碎的光:“我没错。”
空气瞬间凝固。沈知屹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地掉在地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却倔强的妹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十七岁以后,他们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可她现在,穿着一身像要赴死的裙子,站在他们面前,挑战着沈家最不容触碰的底线。
“把她关进禁室。”
沈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转身走向书房,黄色的披风扫过地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给她东西吃。”
暗卫们再次上前时,沈梦雪没有反抗。
她看着三哥通红的眼眶,突然轻声说:“三哥,鸡毛掸子打在身上,会留下印子的。”
沈知屹猛地别过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沈梦雪被带走时,黑色高跟鞋的“嗒嗒”声渐渐远去。
客厅里只剩下破碎的花盆和那根孤零零的鸡毛掸子,竹柄上,还沾着几根从她裙撑上勾下来的粉紫蕾丝。
——————
禁室的石壁泛着冷意,沈梦雪蜷缩在墙角,酒红色的裙摆皱成一团,像朵被揉烂的花。
一天没进水米,她的嘴唇干裂起皮,高马尾散了大半,黑色丝带缠在发间,更显狼狈。
听到脚步声时,她猛地抬头,紫色瞳孔里瞬间蓄满水汽,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了缩。
沈磊推门进来,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灰尘,手里的鸡毛掸子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爸爸……”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刻意装出的怯懦,膝盖微微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沈磊没说话,只是举起鸡毛掸子。
风声破过空气时,沈梦雪下意识地闭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鸡毛掸子停在了她头顶,竹柄的阴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梦雪咬着唇,眼泪先一步滚下来,砸在酒红色的裙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知道了……不该偷偷跑……”
话音未落,鸡毛掸子突然落下,重重抽在她的臀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禁室里格外刺耳。
沈梦雪没忍住,疼得闷哼出声,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深深抠进石壁的缝隙。
“错在哪了?”沈磊的语气依旧平淡,下手却越来越重。
鸡毛掸子带着劲风落下,一下比一下狠,酒红色的缎面很快被抽得变了形,底下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肿。
沈梦雪起初还强撑着,咬着唇不肯哭出声,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淌。
她疼得浑身发抖,臀部的灼痛感像火烧一样蔓延开来,每一次抽打都让她忍不住蹬腿,黑色漆皮高跟鞋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
“错在……错在不该挑战您的底线……”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却还是努力装出乖巧认错的样子。
可沈磊像是没听见,鸡毛掸子依旧一下下落在同一个地方,直到缎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染红了那片酒红色。
“爸爸……别打了……”沈梦雪疼得蜷缩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沈磊冷硬的下巴,“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磊终于停手,鸡毛掸子的竹柄上沾着暗红的血痕。
他看着趴在地上颤抖的女儿,臀上的血透过裙子渗出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滩,像朵妖异的花。
沈梦雪缓过一口气,突然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她的脸埋在他的锦袍上,眼泪和鼻涕蹭得到处都是,哭声委屈又绝望:“爸爸……好疼……我再也不敢了……真的……”
她的臀部还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像有火烧过,可她还是用力抱着沈磊的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发间的黑色丝带缠上他的手腕,带着她的体温和血腥气。
沈磊的身体僵了僵,抬手想推开她,指尖却在触到她汗湿的后背时顿住。
锦袍上的血迹越来越深,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喘不过气的女儿,黄色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悔。
“安分点。”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声音里的冷硬褪去了大半,甚至抬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梦雪哭得更凶了,像要把这一天的恐惧和疼痛都哭出来。
她知道,这一哭,沈磊就不会再罚她了。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只要她装得足够可怜,足够委屈,总能换来他片刻的软化。
禁室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梦雪趴在沈磊怀里,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
疼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但这委屈,从来都只是她的武器而已。
沈磊抱着她往外走时,沈梦雪的裙摆还在往下滴着血珠,蹭在他月白锦袍上,像泼了串暗红的梅花。
禁室的石阶硌得她膝盖生疼,她却故意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颈窝,呼吸带着哭后的微颤。
“爸爸……”她轻声呢喃,声音软得像棉花,“我疼……”
沈磊的脚步顿了顿,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禁室的寒气被他身上的暖香驱散,她能闻到他衣襟上的明前茶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竟有种诡异的安宁。
回到房间时,伶儿已经带着医生等在门口,看到沈梦雪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
沈磊把她放在天鹅绒床榻上,转身对医生说:“轻点。”
酒精棉球碰到伤口时,沈梦雪还是没忍住抽了口气,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抓着沈磊的衣袖,指节泛白:“爸爸,你下手好重……”
沈磊没说话,只是看着医生用金疮药细细涂抹那些血痕。
药膏是宫里特供的,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底下火烧似的疼。
沈梦雪故意哼唧出声,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磊紧绷的下颌线,悄悄勾了勾唇角。
“主上,小姐这伤得养半个月,不能久坐。”医生收拾药箱时,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磊“嗯”了一声,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房间里只剩他们父女俩,沈梦雪立刻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伤的小兽:“爸爸,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磊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卷发被汗水浸得有些黏,他突然说:“洛璃雅的事,我准了。”
沈梦雪猛地抬头,紫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委屈覆盖:“真的?可是我现在走不了……”
“等你伤好了再说。”
沈磊的指尖划过她的泪痣,那是她自己画的,此刻被泪水晕开,像颗洇了血的朱砂,“但你记住,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别再做傻事。”
沈梦雪用力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爸爸。”
门外传来三哥的脚步声,沈知屹扒着门框探头进来,桃花眼里还带着红血丝:“小……小雪没事吧?”
沈梦雪从沈磊怀里探出头,眼眶红红的:“三哥……”
沈知屹立刻冲过来,却在看到床榻上的血迹时猛地顿住,心疼得直抽气:“爸,你也太狠了……”
“滚。”沈磊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没什么力道。
沈知屹不敢再顶嘴,只是蹲在床边,拉着沈梦雪的手唉声叹气:“都怪三哥,没看好你……你说你跑什么呀,想去洛璃雅跟三哥说,三哥给你开私人飞机去……”
沈梦雪被他逗得笑了一声,牵扯到伤口又疼得皱眉。
沈磊起身道:“让她好好休息。”
沈知屹连忙点头,等沈磊走了,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布家那俩我已经揍过了,下次再敢勾搭你,我打断他们的腿!”
沈梦雪眨了眨眼,紫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三哥,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透透气。”
“你还护着他们?”沈知屹气结,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只能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想去哪跟哥说,别再玩这种失踪,吓死我了。”
她乖乖应着,看着三哥笨拙地给她掖被角,突然觉得这顿打挨得值。
至少,他们现在都信了,信她还是那个会撒娇会委屈的小姑娘,信她还没长出能扎伤人的刺。
夜深时,伶儿端来安神汤,看到沈梦雪正对着铜镜看伤口。
血痕已经结痂,纵横交错地爬在白皙的皮肤上,像幅狰狞的画。
“小姐,疼吗?”伶儿的声音带着哽咽。
沈梦雪放下铜镜,拿起药膏往伤处抹,动作利落得不像刚挨过打:“疼才好。”
疼才能让他们心软,疼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角,眼底的脆弱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洛璃雅的海还在等她,妹妹们的自由还在等她。
这点疼,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