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今天可以不去上学吗?”
路知行没多说话,任由叶嘉盛闹脾气,闹够了,该去还是得去。
从吃早饭开始,闹到早饭结束,就一句,“爸爸,我今天可以不去上学吗?”
三个孩子,只敢和爸爸叶知行闹,对于妈妈薛宴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爸爸,求求你了。”叶嘉盛一副可怜相。
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再不出门,叶嘉盛今天必然迟到。
“小嘉盛,姥爷送你去。”薛蔺祯哄一哄小孙子,可并没什么效果。
薛宴辞依旧在翻看那本术后康复的书,这本书跟了她二十年,都要翻烂了。以前她看这本书,可以理解为她在为厦门那场交通事故做准备,可那场事故距今已经过去九年了,她还在翻看这本书,路知行看不明白。
“爸爸,我真的不想去。”
路知行不是没问过叶嘉盛为什么不想去上学,也不是没和老师沟通过情况,但得出的答案就一条:叶嘉盛就是懒,就是不想去。
自从叶嘉盛开始练字,字是写得好了,可每个周六日、每个节假日都要回天津,都要回半北藕榭骑小马,其他的兴趣活动班全都停掉了。
连钢琴都不弹了,小提琴也被遗弃在一旁了,一门心思全扑在骑马这件事上。
“儿子,上学是必须要做的事。”
“哥哥、姐姐都去上学了,你也得去。”
“学校有那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
“知行,别劝了,等我晚上回来揍他一顿,就好了。”薛宴辞说完话,合上书,出门去单位了。
只剩下薛蔺祯的吵嚷,“孩子不想去上学,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不能动手啊……”
路知行最近忙得要命,明安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去杭州的航班了。
叶嘉盛闹了一早上,终于成功了。
魏黎、叶承樱和薛蔺祯隔着辈儿的宠孩子,叶嘉盛今天还就真的没去上学。
路知行刚登机就接到了叶嘉盛班主任的电话,混着航班的播报声,并没有听清老师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批评了。
路知行上学的时候,从没挨过任何一科老师的批评,现在因为自家女儿、儿子全挨了一遍。
叶嘉念上学质疑老师,和老师吵架,路知行去学校赔礼道歉;叶嘉硕上学在楼道踢球,墙上全是黑印,路知行去学校赔礼道歉;到了叶嘉盛,连学校也不愿意去了。
真是头疼。
“明安,晚上几点的票?”
“六点,到北京八点左右,到家得九点半了。”
“往前改改吧。”路知行捏着手机,心里烦得很。叶嘉盛虽然不听话,但也不至于成这样啊,真是搞不懂。
“叶董,今天可一堆事了,而且还有一个滨江区的文化主管部的会面。”
“推了吧,或者让李智璇去吧。”
明安又劝一句,“知行,人家领导可是特意约的你,排了你两周的行程,就这么推了?”
“他那不是约我,是想约我家宴辞。”路知行说一句。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事,他早就见惯不惯了。
“话是这么说,事也确实是这么个事,但且初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多年,该给的政策,也都给了,不少同期竞争的企业也都倾斜给且初了,就为了见你一面。”
“算了。”路知行叹口气,“那就把其他事都挪到中午,挤一挤吧。”
明安拿出行程表,又开始重排,一个超过五分钟的空档都不剩。每次出差都特别赶,近五年来杭州,连道龙井虾仁、东坡肉都没机会吃,每次都是外卖,过得比在无名乐队,比跟着路知行演出时还要辛苦百倍。
路知行一坐进李智璇的车,就拿起文件一页翻过一页,有问题的地方直接标出来递给明安,没问题的在结尾处签好名字。
且初的问题太多了,单就一份合同、一份预算来讲,相关的经手人远不如通纳生物、脉络同方、陆港集团的人负责。
至少在这三家上市企业,路知行拿到手的文件,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可以直接签字通过的。
“智璇,你的工作能力有些下降了。”路知行只一句话,就吓到李智璇冒了冷汗。
“叶董,且初这个季度的营收还是不错的。”李智璇屏着气,小声解释一句。
“三千七百六十三万,这很不错吗?”路知行的阴阳怪气和薛宴辞一模一样,“现在是今年第三季度,而且是演出的旺季,就这些?”
李智璇不再说话,且初自落地杭州,第一年在路知行的管理下,确实开创了一个不错的起点。后交由他和苏幼凝打理的那几年,勉强能维持在原有的水平,后几年一直亏损,自从和非遗展馆切割后,才渐渐好起来了。
三年前,路知行重新直接亲自管理且初文化,创下了自且初成立以来最好的营收,一年整整四亿七千三百万。自那之后,且初文化每一年的营收基本就只维持在两个亿左右了。
路知行的工作水平和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叶董,电话。”
路知行接过明安递来的手机,抬手揉揉太阳穴,是叶嘉盛的班主任。
“赵老师,您好。”
“您说的是,我今晚就和孩子谈一谈。”
“好的,我现在就和孩子谈一谈。”
“明天一定按时送叶嘉盛到学校。”
“好的,我一定和孩子认真谈一谈。”
......
路知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卑微过了,上一次还是叶嘉硕逃音乐课,跑去操场踢球,他被叫去学校开了足足三个小时的家长会。
那位音乐老师说话很委婉,只说叶嘉硕很有音乐天赋,但在同龄人中,过于耀眼了。
叶嘉盛的这位班主任说话非常直接,劈头盖脸地教训比薛宴辞还牛。
“明安,机票改到几点了?”
“五点,提前了一个小时。再往前,没票了。”
路知行点点头,继续看向手里的文件,心里只盼着这通电话千万别打到薛宴辞那去了。否则,叶嘉盛今晚必然得挨打。
自从薛宴辞发现叶嘉硕在学校是个捣蛋鬼后,就买了把戒尺,说打就打,一点儿都不心软。
可叶嘉盛不同于叶嘉硕,叶嘉硕挨过打,就认了,再讲讲道理,就改了。叶嘉盛,脾气硬的很,和薛宴辞一样,大有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认错,也不改的势头。
十分钟后,陈礼打电话给明安,说陈临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叶嘉盛的班主任刚刚打电话给薛宴辞了,薛宴辞和叶嘉盛的班主任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路知行觉得这一切都完了,立马打电话给叶嘉盛的班主任,又是好一通赔礼道歉。
“赵老师,您好。”
“是是是,您说得对。”
“我爱人脾气不好,对对对,我一定好好管教。”
“嗯,实在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嗯嗯,我一定好好管教,给您添麻烦了。”
......
薛宴辞、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没一个省心的。
“知行,滨江区文化主管部的领导已经到会议室了。”
“等会儿。”路知行说完三个字,明安识趣地递给李智璇一个眼神,两人同时下车,站在五米开外等着。
薛宴辞是什么人呐?既神气又傲气的,别说她现在已经是副国级的职位了,就算当初她只是个副部级,也没人敢教训她一句,说一句她的不是。
叶嘉盛是薛宴辞的儿子,叶知行是薛宴辞的丈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她叶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媳妇儿,还好吗?”
「挺好的。」
“儿子的事儿,我来处理吧。”
「不用,我今天晚上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好姑娘,这事不是揍儿子一顿就能解决的。”
任凭路知行还想再说些什么,薛宴辞也只扔下一句话,“我还管不了一个叶嘉盛,知行,你去忙吧,不用管了。”就挂断了。
还好有薛蔺祯、叶承樱在一个月前来北京长住,否则,叶嘉盛这顿打,可能早就挨上了。
薛宴辞把叶嘉硕屁股打红,儿子趴在床上睡了两晚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路知行想想都觉得害怕。
“叶董,市场部打电话过来催了。”
路知行听到明安敲过三下车窗玻璃,才又整理一下领带和衬衣,换了表情下车,上楼。
杭州滨江区文化主管的领导说了什么,路知行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全程都在回忆薛宴辞自怀孕到叶嘉盛出生,再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想要试图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去判断儿子为什么不想去学校读书。
明安拿起自己的手机定了一个两分钟后的闹钟,两分钟之后缓缓起身,立于路知行左侧,“叶董,您的电话。”
路知行看一眼手机屏幕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各位主任,不好意思,有点儿急事,得接个电话。”
“知行,怎么了?”明安趁着会议间隙,赶紧追出门看一眼路知行,“要不我看看有没有到天津的航班,你先回去?”
“不用,就是有点烦。”路知行独自靠在安全通道的栏杆上,痛苦极了。
三个孩子,好像哪一个都没有教导好,这个父亲做的,这个爸爸当的,真的很失败。
明安关切地问一句,“要给大嫂去个电话吗?”
“不必了,会议室那群领导你看着应付一下,让李智璇来趟办公室,有些事儿我得和他确认一下。”
且初文化杭州分公司的工作又杂又乱,虽说薛宴辞最后同意,可以在两年后以资不抵债的形式注销掉,但这一年,也不能放任不管。路知行忙到中午都没顾得上吃一口饭,才赶在下午三点将所有工作处理完了。
也因为今天这件事,路知行要求李智璇每两周,必须得到天津汇报一次工作,每周的周三下午两点必须召开周例会,所有部门负责人都得参加。
且初文化有一半的订单和收入都是来源于薛宴辞的面子,这些工作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平平淡淡、毫无亮点,那就是在给薛宴辞添麻烦,而且将来一旦被爆出来,直接就是一件毁灭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