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行自落地首都机场,就不断接到丽姐、爸爸、妈妈、大伯母、叶嘉硕的电话,所说的就一件事。
「知行,快点回来,嘉盛被小辞拎书房去了。」
「知行,快点回来,嘉盛被小辞带去书房已经半小时了。」
「爸爸,快点回来,弟弟被妈妈带去书房已经一小时了。」
……
路知行刚进门厅,就看到一堆人坐在一楼客厅。丽姐没做晚饭,晴姐没看着孩子跳绳,大伯母、爸爸妈妈也不似往常般在泡茶,叶嘉硕也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
“丽姐,做饭吧,再怎么着,也得吃晚饭。”
“儿子,你作业写完了吗?跳绳了吗?”
叶嘉硕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拎着书包到后厅写作业了。爸爸叶知行的话,是命令。
“大伯母、爸、妈,我上楼去看看,不用担心。”
薛蔺祯拦着路知行又嘱咐几句,“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也别当着孩子的面吵架。”
路知行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叶嘉盛就像是得到了救赎,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哭着喊「爸爸」。
“回去,坐好。”
叶嘉盛听到妈妈的话,立刻松开抱着爸爸的腿,小跑着返回桌前,坐好。
“不许哭。”
叶嘉盛听到妈妈的话,将眼泪收回去了,伸着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一通,鼻涕、眼泪沾得到处都是。
叶嘉盛就那么脏兮兮地呆坐着,坐得笔直,动一下都不敢。
薛宴辞正对着电脑在忙工作,路知行找了一圈,没找到戒尺。还好,赶上了,还没开始打儿子。
路知行在沙发上坐了十分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薛宴辞只忙她自己的工作,叶嘉盛也只坐着,静悄悄的。
她这是用上了审问那一套,也真不怕给孩子吓出个好歹。
可薛宴辞不说话,路知行也不敢说什么,万一不对付,再真给叶嘉盛打一顿,那真是完蛋了。一个要打到你承认错误,一个打死也不承认错误,到这时候,就成死局了。
半小时后,丽姐过来敲门,晚饭做好了。
“我让你动了吗?”
叶嘉盛刚从椅子上下来,就又被薛宴辞一句话吓到坐回去了。
路知行刚从沙发上起身,也被薛宴辞这句话吓到坐回去了。
薛宴辞对三个孩子一向温和,但只要她生气了,在这个家,就没人敢违背她,包括路知行。又五分钟后,薛宴辞开始打印东西,又五分钟后,她才关了电脑,将打印好的纸张倒扣在桌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过来。”
叶嘉盛抬头看一眼妈妈,又看一眼爸爸,他不知道妈妈这句指令是给谁的,他不敢动。
“都过来。”
叶嘉盛从椅子上慢吞吞地下来,等到爸爸叶知行走到自己前面后,才敢跟着爸爸往前走,这是礼貌,也是规矩。
“叶嘉硕,作业写完了吗?跳绳了吗?”薛宴辞很少称呼孩子的全名,只要叫全名,三个孩子就会立刻紧张,无一例外,包括叶知行也是一样。
叶嘉硕低着头,“学校的作业都写完了,爸爸留的家庭作业还剩下一张英语卷子,还需要半小时写完,跳绳已经完成了。”
“为什么还没有写完?”薛宴辞真凶啊。
“今天到家后,没有第一时间写作业,耽误了四十分钟。”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写作业?”
“因为我想等爸爸回来,怕妈妈拿戒尺打弟弟。”
“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叶嘉硕低着的头,更低了,“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回家肯定先写作业。”
“我问你的,是这事吗?”薛宴辞语气凌厉,丝毫没把叶嘉硕当亲儿子看,她这是在审问。
路知行看着薛宴辞这副模样很是生气,但也只是站在儿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说。
薛宴辞很少管教孩子,也很少花时间、精力在孩子身上,但只要她管了,路知行就没法儿说什么。这还是在叶嘉念读小学的时候,就商定好的事。无论父母双方谁管教孩子,都可以,但一个人管教时,另一个人不许插手。
“妈妈,这事是和我没关系,但叶嘉盛是我的弟弟,我不能不管他。”叶嘉硕还是很有骨气的,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挺胸,气宇轩昂。
薛宴辞问完话,摆摆手,叶嘉硕走了,回后厅写作业去了。她转而继续拎了叶嘉盛到面前,开始问话,“叶嘉盛,说说,你错哪了?”
“我错在今天没有去上学。”
薛宴辞没说话。
“我错在闹脾气。”
薛宴辞没说话。
“我错在让哥哥因为我的事情耽误时间了,导致他的作业没有写完。”
“妈妈,你打我吧。”
路知行被儿子震惊到了,这还是叶嘉盛第一次这么乖巧。以前那个死不认错的儿子竟然变了,竟然主动要求薛宴辞打他,简直不可思议。
“去书房等着。”
叶嘉盛走了,等到书房门被关上,薛宴辞才开口说话,“他那个班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说咱儿子近一个月上课无精打采地,作业也不写,下课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薛宴辞很是不耐烦,“我是说,他那个班主任,跟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你脾气大,说咱俩是不负责任的家长,说咱俩只忙工作,不管孩子。”
薛宴辞点点头,念叨一句,“算了。”她确实挺不负责任的,确实只忙工作,确实也没怎么管过孩子。
等了半小时,叶嘉硕拿着所有作业过来了,路知行看过一遍,薛宴辞又看一遍。
“从下周开始,你也开始跟着书法老师练硬笔。”
叶嘉硕小时候不是没请过书法老师来家里教着练过字,只是孩子一哭,薛宴辞就说,算了,别练了。她很宠孩子的,尤其是孩子一哭,她就心软了,什么事就都答应了。
现如今薛宴辞又把练字这事提起来了,想必是看到叶嘉盛的字有所改变,对孩子又有了信心吧。
“妈妈,那我也可以有两匹小马吗?”
“你说什么?”薛宴辞皱着眉头说着疑问的话,可这完全就不是疑问句,这是拒绝的话。
“没什么,妈妈。”叶嘉硕眉开眼笑,“爸爸、妈妈,我去收拾书包,回房间睡觉了。”
就算妈妈不同意买小马,爸爸也会偷偷给自己再买一匹小马的,叶嘉硕十分确定这件事。因为自己的爸爸叶知行,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和父亲,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失望。
等到看着叶嘉硕上楼,回了卧室,薛宴辞才叫了路知行一同回书房。叶嘉盛看到爸爸妈妈进来,立刻起身问好。三个孩子的规矩,学的很好,这一点,薛宴辞是满意的。
“告诉爸爸妈妈,上课的时候,老师都讲什么了?”
叶嘉盛端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挂着两小时前留下的泪痕和早就干掉的鼻涕泡,“加减乘除、长度计量。”
“there are trees in the park, there is a boat on the lake。”
“一条虫振动翅膀,从叶子上起飞,飞啊飞啊,消失在蓝色的雾霭之中。”
薛宴辞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你觉得学校的老师不配教你,是吗?”
“还没有爸爸讲的好,我不想听。”叶嘉盛这话说的骄傲,将薛宴辞和路知行都吓了一跳。
叶嘉盛就读于北京第二实验小学,这已经是公立小学里很不错的小学了。而且能成为叶嘉盛的班主任、任课老师,也都是北京城里最好的教师了。
薛宴辞原本想要叶嘉盛和叶嘉念、叶嘉硕一样读私立的,但叶嘉盛自出生就被很多人关注。那些所谓的叔叔、阿姨全盯着他读了哪个幼儿园,参加了什么社会活动。所以等到小学,夫妻两个商量过后,还是送儿子到公立小学了。
“你想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
“不想。”叶嘉盛拒绝的飞快,两只小肉手交叠在一起,放在桌面上,“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薛宴辞饶有兴趣的问儿子一句,“你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
“那你说说,学校的老师为什么没有爸爸讲的好。”
“讲得太慢了,很啰嗦,还要写相同的作业。”
薛宴辞不再多问,从书桌上拿了晚饭前打印好的试卷,来回翻了好几遍,才抽出一张,递给叶嘉盛,“写吧。”
路知行站在儿子身后看了看,这是四年级的难度。英语、数学、语文,还有各种各样的文学常识、物理常识题混在一起。
叶嘉盛还是挺牛的,除了最后一首古诗填空没答出来,其他的全对。
“知行,你教过他这些吗?”
“讲过一些,但没讲这么深。”
薛宴辞又抽出一张试卷,“写吧。”
这张已经是六年级的难度了,分数的加减乘除混在一起,以及大量圆形、扇形面积的计算,有文言文翻译,还有英语名词单复数、动词过去式。
叶嘉盛数学答了一半,文言文瞎写一通,英语全对。
薛宴辞拿着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句,“叶嘉盛,下楼去找晴姨带你去跳绳,然后洗完澡换好衣服过来。”
“宴辞,已经十点了,今天太晚了,就算了吧。”路知行是真心疼叶嘉盛。孩子从下午就被拎进书房罚坐,晚饭也只吃了平常一半的量,都这么晚了,还要去跳绳,真就是在难为人。
“爸爸,不用,我去就是了。”
叶嘉盛关门走了,一个六岁九个月大的孩子,一个只读了两个月小学的孩子,确实有点儿令薛宴辞和路知行出乎意料了。
叶嘉盛十分不同于前两个孩子。
叶嘉念读书厉害,那是因为路知行手把手教过了,基本的知识框架结构,路知行早在叶嘉念读小学之前就教给她了。
叶嘉硕读书厉害,那是因为路知行根据教叶嘉念读书的经验,编了一套课本,很简练,叶嘉硕只两年就通过小学的学业考试了。
可叶嘉盛完全不是,他到底是从哪里学了这些?
路知行接过儿子的练习卷,分数的加减乘除全做对了,这个,他可从没讲过,圆形和扇形的计算不会很正常,孩子不知道公式,自然不会。
至于语文,文言文这个东西,一直都是很随缘的东西。路知行和薛宴辞对语文这门学科保持着相同的看法,语文在于阅读量、在于积累。
叶嘉盛能做对所有的英语题目,这个也没什么,家里每周都会安排三次外教课,每次都有五个小时,叶嘉盛大概是跟着混了个旁听。
但能旁听到这个程度,还是有点水平的。但外教课是给十岁的叶嘉硕准备的,是为了他六年后高考准备的。这儿子从小一门心思地要读国防科技大学,所以要求格外高。
可叶嘉盛到底是从哪里学了这些基础的英语知识,很令人费解。
“媳妇儿,嘉盛这个情况必须要送去学校好好摸个底,否则他学到高中必然会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