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川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脸上,有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光。
那是一种信念。
这一刻,他们懂了。
他们的主公,与史书上所有争夺天下的王侯都不一样。
陈平川要的,不只是权力。
陈平川要的,是一个新世界。
秦锋第一个回神,单膝砸在地面,甲胄与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遵命!”
他开口,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赵康,石头,所有将领,动作整齐划一,全部单膝跪地。
冰冷的甲胄跪满了整个大殿。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开创盛世!”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这座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同一种火焰。
陈平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陈平川转身,走下丹陛,一步步离开这座旧皇权的象征。
他站在太和殿前的巨大广场上。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与碎纸。
陈平川看着远处残缺的宫墙,看着更远处那条贯穿京城的朱雀大街。
一个计划,已经在陈平川的脑中成型。
拿下京城,只是开始。
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要让城里的百姓有饭吃,有地方住。
要重建一套能运转的官僚体系,而不是一群只知贪腐的废物。
要推行陈平川构思了很久的各种新政。
陈平川要把这座残破的京城,变成一个榜样。
一个新时代的榜样。
一个新王朝的榜样。
“传令。”
陈平川的声音在广场上扩散开。
“召集所有还能找到的文武官员,明日一早,奉天门外,举行第一次朝会!”
陈平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语气。
“从今天起,京城,规矩我说了算!”
……
新的命令一条条传达下去,整个京城在陈平川的意志下,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模式运转起来。
军队进城,接管防务,收拢降兵,清理废墟。
一个问题,也随之被摆在了所有高级将领的面前。
刚刚结束的城防布置会议上,石头第一个跳了出来。
“主公,阿保机那老狗是死了,可还有好几千蛮子兵往北边跑了!我们派兵去追吧,把他们全宰了,一个不留!”
石头性子急,在他看来,对敌人就不能手软,必须全部杀光。
“主公,石头说的对!”
秦锋立刻出声支持。
“跑掉的那些,都是蛮族最能打的老兵。放他们回到草原,等于送回去几千个教头。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再拉起一支大军,到时候又会南下,是我们的大麻烦!”
会议室里的将领们纷纷出声。
“对,必须追!”
“我们刚打赢,兵锋正盛,士气高涨!他们刚死了主帅,就是一群没头苍蝇,现在不追,等什么时候?”
“一鼓作气,把他们全灭了!”
众将群情激奋,都主张立刻追击。
陈平川听着所有人的话,没有立刻决定。
陈平川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北方地图。
陈平川的视线落在京城以北,那片一望无际的区域。
“你们说的,都对。”
陈平川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把威胁消灭在它还没成型的时候,这是用兵的道理,没错。”
陈平川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京城位置,然后缓缓向北划去,越过长城的边墙,深入到一片空白的区域。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追击要付出什么?”
“付出?”石头抓了抓后脑勺,不明白。
“第一,我们的兵。”
陈平川看向石头。
“从城外攻到皇宫,你们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士兵们现在是靠着一股气撑着。让他们拖着这样的身体,去追一群为了活命不要命的疯狗,还是进入我们完全不熟的草原,你们觉得,能有多少胜算?就算赢了,要死多少兄弟?”
石头不说话了,这是事实。
“第二,后勤。”
陈平川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长长的追击路线上点了点。
“大军出塞,人吃马喂,每天都是天文数字。我们的补给线要拉多长?草原上找不到一粒米,所有东西都得从京城运。这条几百里的补给线,随便来一小股蛮族骑兵就能把它截断。到时候,我们深入草原的大军吃什么?啃草根吗?不用敌人打,我们自己就饿死了。”
将领们脸上的激动退去,开始思考。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
陈平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穷寇莫追。”
“这句话的意思,不只是说被逼急的敌人会跟你拼命。”
“更深的意思是,要分清主次。”
陈平川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陈平川自问自答,声音无比坚定。
“不是去追杀那几千个逃兵!”
“是稳住京城!是安抚这百万百姓!是重建这里的秩序!是尽快把大业朝的都城,变成我们自己的大后方!”
“京城在这里,天下人的眼睛就都盯着这里。我们在这里站稳了,就拿到了名分和人心。天下那些有本事的人,才会来投靠我们。南边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才不敢对我们乱动心思。”
“如果我们现在,为了几千个蛮族残兵,把主力派到几百里外的草原上。京城空了,后方不稳。万一南边哪个起义军首领脑子一热,带兵打过来,或者别的地方又出了乱子,我们怎么办?家被偷了,主力还在外面没吃没喝,到时候两头挨打,那就是死路一条!”
陈平川的每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他们只想着乘胜追击的痛快,却没看到这背后的危险,更没有去想整个天下的局势。
“主公想得周全,是我们……短视了。”
秦锋低下头,真心实意地承认。
“是俺想得太简单了,光想着砍人。”石头也有些脸红。
陈平川走过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你们想为国除害,这个心是对的。但是做将军,不能只有一股子勇劲,更要会算计。眼睛不能只盯着一场战斗,要看到整个天下这盘棋。”
“阿保机剩下的那些人,不用担心。他们跑回草原,面对的不是我们的追兵,而是其他部落的刀子。阿保机死了,他的部落就是一块大肥肉,周围的狼都会扑上来撕咬。他们自己都快打出狗脑子了,短时间内,根本没力气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而我们,正好需要这段时间。”
“我们需要时间,整合我们打下来的地盘,消化这次胜利的果实。让百姓休养生息,让军队得到补充和休整,积攒我们的力量。”
“等到我们的国力恢复,等到我们的新式火铳装备到每一个士兵,等到我们的后勤补给,能支撑我们打一场持续一两年的大战……”
陈平川说到这里,眼中是压不住的野心。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还来不来骚扰我们的问题了。”
“而是我们,要不要去他们的草原上,把他们欠了上百年的血债,连本带利收回来的问题!”
这番话,充满了霸道和自信。
在场的将领们,全身的血都好像被点燃了。
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未来的景象。
他们将追随着这位年轻的主帅,率领着装备了神兵利器的无敌大军,跨过长城,横扫草原,把汉家的旗帜,插在北海之畔!
那将是何等的功业!
“我等,愿为主公,效死!”
众将再次齐声呐喊,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