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浓稠如沥青,将城市裹进一片黏腻的湿冷里,霓虹灯光线在水汽氤氲的玻璃上晕开破碎的光斑,像垂死挣扎的眼睛。
病房内残留被“千棱狱种”力量彻底焚烧殆尽的阴冷气息早已散去,消毒水的气味重新占据主导,却压不住王越泽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粗重的喘息。
也抹不去智能电视机屏幕上那最后三秒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恐怖画面。
——血祭病院,石像的哭嚎。
——特邀嘉宾:轮椅上的观众,记得带上你的……保温杯。
纪怜淮的指尖几乎要抠进墙壁粉刷层里,冰冷坚硬的触感也无法驱散从脊背一路窜上头顶的寒意。
倒计时像一根扎进心脏的毒刺,滴答滴答,每一次流逝都像是在往她血管里注入冰碴。
“老纪”王越泽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哆嗦,“那、那照片……那是哪?”
郁尧没看王越泽,他的目光穿透病房的窗户,投向外面被浓重夜色和诡异湿气包裹的住院部大楼轮廓,仿佛在扫描着黑暗中潜藏的坐标。
“不是‘哪’,”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耗费着莫大的力气,“是‘什么’,它在那里。”
他微微侧脸,视线转回智能电视屏幕,定格在它熄灭前最后那令人窒息的一角。
“一种以痛苦绝望为食粮、以血肉为基石的地缚灵巢。核心很可能就在这间医院下方某个被遗忘的医疗废物处理区旧址。”
“废弃日久,怨气淤积成型,结合了某种能‘石封’怨念的奇诡传说……‘石像冢’。”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快速检索着冷僻的知识碎片。
“嗡嗡嗡……”
纪怜淮口袋里沉寂许久的直播手机,像是被无形的鼓槌狠狠敲击,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频率之高,简直像是要跳到地板上蹦迪。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空气再次诡异波动起来,混合了期待、焦虑、狂喜和恐惧的复杂情绪洪流,凭空涌现,并疯狂涌入纪怜淮的意识。
沉寂了数日,几乎被遗忘的直播系统界面,强行在纪怜淮视野深处轰然展开。血红的、巨大无比的字体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警告!主播生命体征严重异常,信号强制中断!检测到致命威胁解除,信号重新定位……信号恢复中……恢复完成!】
【用户‘大渊种不死’向主播投掷深潜海渊炸弹x100!留言:主播你没死?!!卧槽!!活过来了!老子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用户‘玉玉症创死全世界’赠送彼岸引魂花雨,留言:怜姐你吓死我们了!回来就好呜呜呜!再也不要突然黑屏了!】
【用户‘玄学砖家’赠送灵龟驮碑x10!留言:刚才爆发的能量波动峰值太可怕!纪小姐你是不是又解锁了什么逆天新技能?求镜头给郁顾问!保温杯!保温杯亮了!】
【用户‘保温杯保护协会会长’赠送守护壁垒x99!留言:主播看弹幕啊!救救保温杯!救救郁顾问!这波必须冲!】
【人气值:7,589,421↑↑↑!!!实时在线观众突破153万!!!冲顶热榜第一!】
【人气值超越阈值!解锁成就:‘劫后归来,万众瞩目’!奖励发放中……】
【警告!检测到强大异常灵能场域锁定该区域!系统核心功能(奖励模块)出现规则冲突,奖励发放延迟,请宿主确保安全后重新连接……滋滋……】
疯狂滚动的系统提示夹杂着海啸般的弹幕流,和无数的礼物特效狂轰滥炸,纪怜淮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超负荷运转的服务器机房,无数信息流撞得她头晕目眩。
那些密密麻麻、反复刷屏的弹幕……观众强烈的情感几乎化为实质的重量压在她的神经上。
回归了!直播真的重新连接了!
观众没有被抛弃,在绝望的等待后,她(他)们以更加狂热的方式宣告着她的存在。
那股“万众归一”的期待和守护意念甚至冲淡了一丝郁尧唇边血迹带来的冰冷绝望。
“直播间……开了!”纪怜淮急促地喘息,强行压下几乎要爆掉的大脑信息流。
劫后余生的激动混合着对眼前危机的极度不安在她胸腔里翻腾
“他们都在。”她快速对郁尧和王越泽说道,眼神瞬间扫过床头柜上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合金保温杯,弹幕几乎把它刷成了战备物资。
“拿上保温杯!开启镜头!记录一切!”郁尧语速极快,仿佛下达着不可违抗的军令,苍白手指猛地指向病房门,“王越泽,闭眼,无论听到什么都别睁开。它们还没走,真正的只是试探结束,‘石鳞虫’只是它们的眼睛!”
话音刚落。
笃、笃、笃……
病房门外的走廊上,一种缓慢如同指关节轻轻叩击硬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沉闷得不带任何情感,甚至不像生物发出的声响,倒像是石头在轻轻碰撞石头。
“啪嗒……啪嗒……”
另一种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若有若无地混杂在“笃笃”声里,像是融化的蜡油滴在冷冰冰的地砖上。
纪怜淮一把抓起那个冰冷沉重的保温杯塞进自己宽大的病号服口袋,同时意念驱动直播镜头悬停在自己肩侧。
系统虽未发放实质奖励,但基本的直播功能还在运转,手机镜头无声地对准了病房门。
“各位……”纪怜淮的声音透过直播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沙哑和紧绷,“我回来了。但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看门外……”
门缝最下方的光线突然变暗,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走廊透进来的微光。
镜头清晰无比地捕捉到:在门板与地面的接缝处,一只冰冷灰白,皮肤如同晒干的石灰墙皮般的手缓缓“伸”了进来。
那手极其僵硬、干瘪,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粗糙雕刻后再风化了许久的石质部件。
每一根手指都如同枯树枝,关节处布满裂纹,指尖微微蜷缩,沾满了带着浓烈血腥和石屑粉尘混合气息的暗红色粘液。
正是这些粘液滴落,发出“啪嗒”声。
这手以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缓慢节奏,僵硬而固执地在门下的狭窄缝隙里蠕动、摸索、抓挠。如同一个被固定在水泥地上,只能依靠这种蠕动爬行的诡异石偶。
弹幕瞬间空白了一秒,随即是比刚才开播时更加疯狂,带着巨大恐慌的爆发。
【艹!石化的手!】
【妈呀!它在爬!什么鬼东西!】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怜怜姐小心!!】
【郁顾问让闭眼,但我忍不住看直播啊啊啊!】
纪怜淮只觉得心脏被那只缓慢爬行的石手狠狠攥住,恶心、诡异、粘稠的恐怖感像一层冰冷的湿布蒙在脸上。
她本能地就想动用“千棱狱种”,却被郁尧一声低沉的断喝阻止:
“别动!消耗太大。它只是炮灰,在试探,惊动核心就跑不掉了。它在找我们身上沾染的‘它’的痕迹,这石偶……可能是用以前死在这里的病人做的。”
用……死人做的石偶?
一股寒意从纪怜淮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只在门缝下方摸索着沾满污秽粘液的石手,仿佛瞬间被赋予了更加凄惨和恶毒的背景。
它摸索的方向隐约指向了病床,指向刚刚才被视线锁定的王越泽。它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被“石鳞虫”标记过的绝望气味的余韵?
王越泽听到郁尧的话,整个人筛糠般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被极度恐惧扼住,更像窒息,他闭着眼不敢睁开。
“哗啦啦!”
一阵急促又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滑轮车被疯狂推动的响声,猛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脚步声异常慌乱且沉重,像是人在狂奔。
“啊!!放、放开我!滚开!你们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男人惊惶凄厉到变形的尖叫陡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就在他们的病房门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