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霜左逃右蹿地跑了许久,发现哪里都有人。
不禁暗骂一句,宁寒青这次来带的人还真不少。
她把身上的东西脱了,一件件分别扔到了树后、墙根、别人的院子里。
又瞧见一行影子后,叶绯霜翻进了旁边的院子。
这院子有点不一样,燃着火,搭着棚,棚外边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小脸红扑扑的,笑得怪瘆人。
大昭普通人家的丧事,冬日一般停灵七天,夏日停灵五天。
灵堂里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守灵,看起来累得很,一直在打盹儿,脑袋都垂到胸口了。
叶绯霜轻手轻脚地进了灵堂,见棺材已经套上了棺木罩子。
棺木罩子是一个比棺材略大一些的木架子,上边覆盖着绸缎,用来出殡时遮挡棺木。
叶绯霜掀开棺木罩子,爬了上去。
她趴在棺材板上,背上是棺木罩子。
她身量薄,不会把罩子顶出一个包来,所以从外边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叶绯霜默默地对棺材里的人说:冒犯冒犯。你死了,我也死过一次,咱俩算是同道中人,彼此照拂一下也是应该的。
咦?
叶绯霜仔细摸了摸,发现这棺材的木料竟然很好。
可是灵堂布置得很一般,不像是什么富裕人家,哪来的这么好的棺材?
忽然,外边响起了砰砰的拍门声:“开门!官府缉拿逃犯!”
立刻有人小跑着去开门:“来了来了。”
守灵的年轻男子彻底醒了盹,迷迷蒙蒙地看着一群提着刀的人冲了进来。
为首的高个男人凶神恶煞地问:“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主家几人纷纷说没有。
高个男人却一下子拔出了长刀,恶声恶气的:“我告诉你们,窝藏朝廷重犯,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一位老妇忙道:“军爷,我们真没听见什么动静,也没瞧见什么人啊,真没有!”
其他人已经在这小院里搜查了一遍,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现。
高个男人却看向棺材:“打开棺材,我们检查检查!”
叶绯霜心头一紧,不禁暗骂一声:棺材都不放过?什么人啊!
老妇大惊失色:“军爷,使不得啊,这棺材早就钉住了,天一亮就要发丧了!”
“别废话,让你们打开就打开!”
叶绯霜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同时心中开始盘算,若自己和对方打起来,她的胜算有多少。
她不怕打架,可是对方有兵器,她赤手空拳的,吃亏啊。
“军爷,真使不得,不能开啊!”老妇哭着跪下,“里头是我闺女,她是吊死的。都说未嫁女上吊会变成厉鬼回来索命,我请了庙里的和尚做了场法事才压住,这棺材真不能开啊!”
外边夜风不止,吹得灵棚哗哗作响,吹得白烛烛光摇晃不止。
有人觉得凉飕飕的,低声对高个男人说:“大哥,咱们还是去别处找吧,应该没在这儿。棺材都钉死了,那人也进不去啊”
高个男人想了想主子描述的对方的身量,人高马大的,也躲不到这罩子底下。
“走!”一行人迅速离开。
老妇哭得瘫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唤着:“我苦命的闺女,死前遭了那么大的罪,死后也不安生,不让你好好投胎啊!”
守灵男子忙劝:“娘,别哭了,不然姐姐在地下也安宁不了。”
“杀千刀的郑咏松,赶紧降道天雷劈死他吧!”老妇捶地嚎哭,“闺女啊,你怎么就不把那个畜生一起带走啊!你怎么就自己走了啊!”
叶绯霜眉头一皱,郑咏松?这不是族长的孙子吗?
所以这家姑娘是被郑咏松害死的?
老妇哭累了,才被儿子搀扶下去。
叶绯霜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溜了出去。
天刚蒙蒙亮,街上陆续有了人,一些摊贩已经推着板车或者挑着扁担出门了。
叶绯霜在路边吃馄饨的时候,看见了那个送葬队伍。
因为是未嫁女,所以送葬的没几个人,也没有吹吹打打,气氛十分寥落。
老妇哭得肝胆俱裂,让人见之不忍。
叶绯霜想,她会把这件事情弄清楚的。毕竟她已经和棺材里的人说了,要互相照拂。
吃完馄饨,叶绯霜回了郑府,找到郑文朗,一起去码头。
人来人往中,郑文朗自然而然听到了夙县铁矿之事。
他没法儿不听到,否则叶绯霜不是白安排了?
郑文朗和所谓的“知情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越打听脸色越青。
叶绯霜叹气:“三哥,不如让三伯父上书吧,大义灭亲!把咱们主家从这件事里边择出来!否则真让夙县百姓告了御状,皇上认为咱们和三族叔是一伙儿的,岂不是要糟了?”
“大义灭亲……”郑文朗思忖着,“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叶绯霜好心问:“三哥要不要去和族长商量商量?”
“不,不问,以免打草惊蛇。我直接修书给父亲,让他先去和谢家人交涉。”
叶绯霜懂了:“我们要和谢家联手?”
“是,只能这样。我们不牵扯谢家,谢家也别对郑家其他人下手,把谢家和郑家都择出来,让郑佑一个人承担罪责。”
郑文朗说做就做,回去后立刻写了一封密信,着人加急送去京城给郑尧。
而此时的宁寒青还不知道郑家的行动,他还在想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白天就去问了族长,族长当然不会说实情,只说自己以为对方是来催银子的。
“尽快,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宁寒青冷声道,“筹不出来,就等着吧,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族长一边答应,一边祈祷那位恩公能尽快把事情给办了。
这一次次的,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啊!
叶绯霜才不管族长想什么,反正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只需等待京城那边的消息。
叶绯霜挑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上街玩,萧序跟在她身后,一会儿问她吃不吃这个,一会儿问她玩不玩那个。
叶绯霜都听笑了:“哄孩子呢你?”
萧序眨巴眨巴眼睛:“阿姐以前就是这么对我好的呀,所以我也想这么对阿姐!”
他的声音很软,眼神也无比柔和,仿佛阳光在里边化成了水,不断荡漾着。
荡漾得叶绯霜都心软了,于是让他给自己去买个糖人。
萧序立刻欢天喜地地去了,仿佛在做一件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叶绯霜知道萧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但是他在面对他阿姐的时候,真的有种掏心掏肺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