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远古人皇纪 > 第268章 腌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蒸腾的蒸汽裹挟着粟饭与蒸肉的腥暖气息,在沟壑的绝望中短暂地注入了一丝虚假的“生机”。然而,这“生机”如同陶甑底部沸腾的水泡,短暂、脆弱,其根基是不断消耗的柴薪、日渐稀少的粟种、以及……那混杂在蒸汽中令人作呕的、来自同类躯体的蛋白质焦香。沟壑内,弥漫着一种更深的、无声的恐惧——当最后的粟米耗尽,当战场上再也拖不回“完整”的肉块,当连“燃料”都消耗殆尽时,这喷吐着蒸汽的陶甑,是否将成为烹煮他们自己血肉的巨釜?

草叶站在蒸坊边缘,冰冷的视线掠过那些在蒸汽氤氲中狼吞虎咽的战士和劳力。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保存”、“保质期”、“能量储备”、“季节性”、“交换价值”、“稀缺性”、“垄断”的图谱骤然点亮,如同黑暗中指向另一条生存路径的幽光。蒸汽解决了即时加工的效率问题,但无法解决根本的匮乏!必须将有限的、易腐败的资源,转化为可长期储存、可随时调用的“硬通货”!而盐……那个被穴熊部落以血与毒封锁的“白色诅咒”……是唯一的钥匙!

她的目光扫过蒸坊角落里,堆积着几个在战斗中破损、裂了缝的粗糙陶瓮。瓮口粗大,瓮腹深圆。瓮……盐渍……隔绝空气……渗透脱水……抑制腐败……能量封存!一个冰冷而高效的解决方案瞬间成型。

“腌铺。”草叶的声音比蒸坊的雾气更冷,斩断了沟壑内短暂的咀嚼声。她指向蒸坊旁一块相对避风、干燥的岩壁下方。“此地!清!垒瓮台!备陶瓮!修!补!即刻!”

命令下达,沟壑内一片死寂。刚刚经历了蒸坊建设的血腥奠基,又要去弄什么“腌铺”?疲惫和恐惧如同沉重的泥浆,拖拽着每一个人的肢体和灵魂。一个刚分到一小块蒸粟饭的老者,还没来得及吞咽,就被监工战士的藤条抽在背上:“动!腌铺!立!”老者剧烈地咳嗽,粟饭呛进气管,脸色憋得青紫,最终在痛苦中蜷缩倒地,抽搐着死去。草叶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腌渍的序曲:血盐与残瓮**

* **盐的代价(血染的溪流):** 获取盐是启动“腌铺”的死结。草叶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沟壑下游那条漂浮着污秽与死亡气息的小溪。昨日取水的石盆,此刻被指派为“盐路敢死队”的临时头目。他带着十几个被挑选出来的、相对“完整”的战士(多是昨日豁口血战的幸存者),每人腰间绑着一个最大的、相对完好的陶罐。

“下游!溪水!咸!取!速返!”草叶的命令简短致命。

石盆的脸色比死人还白。下游,那是穴熊部落毒盐投掷的核心区!浑浊的溪水不仅漂浮着腐尸断肢,更蕴含着致命的白色粉末。昨日取水处已有人呕吐抽搐,今日深入虎穴……

队伍在死寂中出发,如同走向屠宰场的羔羊。沟壑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们消失在下游拐弯处的背影。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每一息都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拐弯处!是石盆!他浑身湿透,脸色青紫,嘴唇肿胀发乌,怀中死死抱着一个装了大半罐浑浊溪水的陶罐。他身后,只跟回来三个人!个个脚步踉跄,呕吐物挂在嘴边和胸前。带去的十几个陶罐,只带回四个,且罐壁都沾着可疑的白色粉末。

“盐…水…”石盆扑倒在草叶面前,陶罐脱手,浑浊发白的液体泼洒一地。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的秽物带着血丝。“…死了…都…毒…箭…”话未说完,他身体猛地一僵,剧烈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珠翻白,很快没了声息。剩下的三人也相继倒下,在痛苦的痉挛中死去。他们带回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血盐”。

* **瓮的修补(骨胶与脓痂):** 收集、修补陶瓮的任务落在老弱妇孺身上。蒸坊角落的破瓮、各个角落散落的残片被收集起来。负责修补的是几个眼神呆滞、双手溃烂的妇人。

没有足够的黏土和植物纤维。监工战士丢给她们一包东西:是从战场上拖回的、已经僵硬的尸体上刮下的凝固血浆、干涸的脓痂、以及剁碎的筋腱和碎骨!

“糊!补缝!快!”藤条在头顶呼啸。

妇人们颤抖着,用木片挑起那令人作呕的混合物,糊在陶瓮的裂缝上。腥臭的气味令人窒息。一个妇人精神崩溃,将沾满脓血的双手塞进嘴里,发出非人的嚎叫。监工战士不耐烦地一棍敲在她后脑,嚎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软倒在地。旁边的人麻木地接过她手中的“骨胶”,继续涂抹。

* **“原料”的收集(绝望的搜刮):** 能用来腌渍的“原料”少得可怜,且来源令人毛骨悚然。

* 粟饭?仅存的种子必须优先用于蒸食维持劳力,能省下腌渍的微乎其微。

* 块茎?在饥饿驱使下,所有挖到的块茎几乎都被立刻蒸食或生啃。

* 肉?唯一的“稳定”来源,依旧是战场。昨日豁口战死的沟壑战士和穴熊人的尸体,在夜晚被悄悄拖回。相对“完整”的部位被切割下来,血水在脏水中草草冲洗(水同样来自下游毒溪!),就准备投入陶瓮。负责切割的妇人看着手中昔日同伴的残肢,刀锋几次割破自己的手指,血滴落在肉块上,浑然不觉。

* 野菜?沟壑边缘所有能辨认的、无毒的(或毒性较低的)草根、树叶、甚至树皮,都被疯狂采集,作为填充物。

**扭曲的“商业”:生命定价与权力垄断**

当第一批几个糊着暗红色“骨胶”、散发着怪异腥臭的粗陶瓮,被小心翼翼地排列在岩壁下的“瓮台”上时,草叶开始了她的“实验”。

* **配方的“试错”(人命的刻度):** 草叶没有任何关于盐度、时间、厌氧环境的知识。她的“实验”简单而残酷。她指挥着几个被指定为“腌工”的奴隶:

* **瓮一:** 少量粟饭 + 大量切碎的野菜树叶 + 少量血盐溪水(浓度极低)。

* **瓮二:** 少量战场肉块 + 大量切碎的树皮草根 + 稍多血盐溪水。

* **瓮三:** 几乎全是野菜树叶 + 大量血盐溪水(浓度极高)。

* **瓮四:** 少量粟饭 + 少量肉块 + 野菜 + 中等血盐溪水。

封瓮的材料是泥巴混合着剁碎的植物纤维和……从石盆等“盐路敢死队”尸体上刮下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浆!瓮口被死死封住,如同一个个沉默的、装着死亡秘密的棺椁。

接下来的日子是等待。每一天,草叶都会亲自检查这些陶瓮。第三天,瓮一散发出一股酸腐的恶臭,封泥边缘渗出浑浊的汁液。打开,里面的野菜树叶已经腐烂发黑,粟饭黏腻如泥。

“废。”草叶面无表情。负责调配这瓮的奴隶被拖到一边,鞭二十,理由:“浪费粟饭”。

第五天,瓮二也散发出异味。打开,肉块颜色灰败,表面黏滑,树皮草根泡得肿胀。草叶用木棍挑起一点肉,命令旁边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老奴隶:“尝。”

老奴隶颤抖着,舔了一下。片刻后,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剧烈呕吐、腹泻,很快脱水而死。

“毒。废。”草叶记录着结果。无人关心死去的奴隶。

第七天,瓮三打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咸苦气味冲出。里面的野菜树叶被盐分吸干了水分,变成干硬漆黑的碎块,如同木炭。

“过咸。废。”负责此瓮的奴隶被罚一天不准进食。

第十天,瓮四打开。一股混合着咸、酸、以及一丝奇异发酵气味的复杂味道飘出。里面的粟饭颗粒因为盐分吸湿而膨胀粘连,颜色变得深褐。肉块颜色暗红,质地紧实。野菜树叶蔫软但未腐烂。

草叶用削尖的木棍戳起一小块肉,放入口中缓慢咀嚼。咸、硬、带着强烈的腥气和隐约的酸败感,但似乎……没有立刻致命的毒性。她又挑起一点粟饭和野菜,同样咀嚼下咽。

“可食。”她冰冷地宣布。负责此瓮的奴隶得到了半碗蒸粟饭的“奖赏”。奴隶捧着碗,如同捧着神赐,在周围人饥饿而复杂的目光中,狼吞虎咽。

一个“成功”的、代价是数条人命的、粗糙到极致的腌渍配方,被草叶强行“摸索”出来:中等盐度(以血盐溪水计,无法精确),混合食材(粟饭、肉、野菜填充),密封发酵(时间约十日)。

* **“商品”的诞生与权力的砝码:** 第一批“成功”的腌渍物被小心地取出,堆放在几个相对完好的小陶盘里。颜色暗褐发黑,形态黏糊怪异,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咸腥酸腐气息。但在饥饿的沟壑内,这堆东西瞬间吸引了所有贪婪的目光,比蒸粟饭更具诱惑力——因为它代表着“保存”,代表着在下次断粮时活下去的可能!

草叶没有立刻分配。她站在瓮台前,如同站在自己新建立的王国基石上。石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腰间的陶埙“法器”在阴暗的岩壁下泛着幽光。

“此物,”草叶指着陶盘里那堆暗褐色的糊状物,“名‘腌食’。可存久。量少。”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冷酷。

“欲得腌食者,需‘换’。”

“换?”沟壑内一片茫然低语。拿什么换?

“劳力!”草叶指向蒸坊的柴堆、溪边的取水点、战场边缘的尸骸收集处。“一捆柴,换一匙腌食。”

“战功!”她指向豁口处依旧残留的血迹和豁口外穴熊人盘踞的树林。“带回一敌首,换一盘腌食。”

“器物!”她指向“模局”石台。“制一完好陶瓮,换两匙腌食。制一完好陶甑,换一盘腌食。”

“情报!”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冰冷刺骨。“报穴熊异动,真,换一匙。假…死。”

规则简单、直接、冰冷,如同石器刮过骨头的声响。沟壑内短暂的茫然迅速被一种新的、更残酷的生存逻辑取代。腌食,不再是简单的食物,而是一种由草叶和石根共同定义和垄断的“硬通货”,一种衡量生命价值、劳役强度、战斗勇猛乃至忠诚度的冰冷砝码!

* **“铺”的雏形与无形的锁链:** 岩壁下的瓮台,就是最初的“陶瓮腌菜铺”。没有柜台,没有招牌,只有那几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粗陶瓮和旁边草叶(或她指定的监工战士)冰冷的身影。所有的“交易”都在藤条和石根“法轮”的注视下进行。

* 一个战士疲惫地拖着半捆潮湿的树枝回来,渴望地看着陶盘里的腌食。监工战士掂量了一下柴捆,嗤笑一声,只舀了半匙粘稠发黑的腌菜糊糊倒在他肮脏的手心里。战士贪婪地舔食着,咸得他直皱眉头,却舍不得浪费一滴。

* 硬骨带着豁口血战的疲惫,将一个穴熊人血淋淋的头颅丢在瓮台前。监工战士面无表情地舀了一盘混杂着肉粒的腌食给他。硬骨大口吞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些封着的陶瓮——那里面,封存着他下次搏命的“奖赏”,也封存着他必须继续效忠、继续杀戮的理由。

* 一个双手溃烂的奴隶,颤抖着捧来一个修补好的小陶罐(用于分装腌食)。监工战士检查了一下罐体(主要是看有没有影响密封的裂缝),勉强点头,丢给他一小块蒸熟的、混着泥沙的块茎。奴隶如获至宝,塞进嘴里。

无形的锁链,比藤条更坚韧,比死亡更令人窒息,通过这名为“腌食”的媒介,死死地缠绕在沟壑内每一个幸存者的脖颈上。他们为了换取这保存生命的咸腥之物,必须付出劳力、鲜血、忠诚,甚至出卖同伴。石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陶埙,目光在那些为了换取腌食而奔忙、挣扎、甚至自相争斗的身影上缓缓移动,嘴角那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拿起一小块暗红色的腌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感受着那深入肌理的咸涩、坚硬,以及其中蕴含的、将所有人牢牢吸附在这沟壑深渊的…权力滋味。

**腐烂的种子:**

夜晚,沟壑死寂。只有蒸坊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和岩壁下那几个封存的陶瓮沉默矗立。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溜到瓮台边。是白天负责搬运柴火的一个少年,饿得实在受不了。他白天看到监工战士封存新瓮时,有一小块腌菜碎屑掉在了岩缝里。他颤抖着,用削尖的木棍在缝隙里小心地掏挖。

指尖终于触碰到一点黏腻冰凉的东西!他心中一喜,刚要把那点碎屑塞进嘴里。

“噗!”

一支冰冷的骨箭,悄无声息地射穿了他的脖颈!少年身体一僵,无声地扑倒在瓮台边,手指还紧紧捏着那一点发黑的腌菜碎屑。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地面。

黑暗中,一个监工战士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冷漠地拔出少年脖颈上的箭,在他破烂的衣物上擦干血迹。他看了一眼少年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碎屑,抬脚将其踩进泥里,混着少年的血。

石根的声音如同夜枭的低鸣,从祭坛方向幽幽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满意:“守铺…有功。明日…可多取一匙腌食。”

监工战士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下,目光更加锐利地扫视着黑暗中的瓮台和那几个沉默的陶瓮,如同守护着权力的宝库。那瓮中腌渍的,早已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人性在绝望深渊中加速腐烂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