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瓮”之地青石板上，石根刻下的污浊螺旋线如同贪婪的深渊，将嵌入其中的权钱死死吸附。权钱边缘沾染的青石碎屑与污垢，在螺旋的阴影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然而，这看似森严的“瓮契”秩序之下，一种更隐蔽、更致命的溃烂正在滋生——货币的崩坏。
“此钱…轻！声…哑！定是…假钱！”蒸坊前，一个监工战士将一枚权钱狠狠摔在石台上，对着售卖粟饭的奴隶咆哮。那枚权钱颜色暗哑，敲击声沉闷，边缘毛糙，与铸币厂出品的光泽、清越、棱角分明相去甚远。
“大人…冤枉啊…此钱…是吾昨日豁口搏命…所得赏钱啊…”奴隶惊恐地辩解。
“哼！豁口赏钱…皆由‘税吏’石算亲手所发！岂能有假？定是你…私藏假钱…鱼目混珠！”战士不由分说，藤条雨点般落下！粟饭被没收，奴隶被打得奄奄一息。
类似的事件在沟壑各处爆发：
* 一个纺轮会员用辛苦所得权钱换取“退热苦膏”，被商吏石狡判定为“假钱”，不仅药未得，反被罚十倍赔偿，无力支付，当场被“市卫”拖走，投入污水瓮沉塘！
* 硬骨用一柄青铜短匕与另一战士交换水牌，双方在商吏见证下完成“瓮契”。次日，对方声称硬骨所付权钱中有三枚“假钱”，要求依契十倍赔偿！硬骨怒不可遏，几乎拔剑相向，最终在石狡“和稀泥”（实为勒索）下，又赔出两枚真钱才罢休。
* 更可怕的是，连“税吏”石算发放的“敌首赏钱”和“免役凭证”都开始被质疑！一个战士提着血淋淋的穴熊人头颅去领赏，石算随手丢给他几枚权钱。战士转身去蒸坊换食，却被指认其中一枚是假钱！战士愤怒地返回质问石算，反被污蔑“意图讹诈税吏”，遭“圣武士”拘押鞭打！
信任的基石，在“假钱”的阴云下彻底崩塌！沟壑内流通的“权钱”信用濒临崩溃！交易陷入瘫痪，连“瓮契”都失去了约束力——谁知道契约上记录的权钱数额，对应的是否是真金白银？资源的流动近乎停滞，铸币厂的权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恐慌如同瘟疫蔓延，每个人都紧盯着手中的权钱，试图分辨真假，却又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真钱被诬为假币！
祭坛上，草叶的目光扫过这片被“假钱”阴霾笼罩的金融废墟。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货币信用”、“防伪技术”、“金融监管”、“铸币权垄断”、“通货膨胀”、“通货紧缩”、“金融犯罪”、“货币战争”的冰冷图谱骤然亮起，闪烁着精密而冷酷的光芒。假币泛滥？信用崩溃？交易停滞？权力根基动摇！必须建立一套更严密、更暴力、更不容置疑的货币法律体系！将铸币权牢牢锁死在权力核心，用最残酷的刑罚扞卫货币的“神圣”与“唯一”！而陶模……那曾铸造出统一青砖和“权钱”的精密模具……其标准化、唯一性、难以仿造的特性……将成为新金融铁律的完美刑具！
她的视线，如同锁定伪钞的验钞机，牢牢钉在铸币厂深处、石痕日夜守护的那几套用于铸造“权钱”的陶范上。范……模具……源头……真伪的基准……权力的印钞机……完美的法律象征！
“货币法。”草叶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青铜，冰冷而坚硬，宣告着金融秩序的血腥重建。她指向铸币厂入口旁一片相对独立、便于“监管”和“行刑”的空地。“此地！立‘法模台’！设‘法鉴司’！铸‘法范’！颁‘法条’！凡涉钱者…皆…法刃…加身！即刻！”
命令下达，沟壑内死寂一片。连“市瓮”之地的喧嚣都凝固了。“法模台”？“法鉴司”？又一个闻所未闻的终极恐怖！监工战士、商吏、水吏，乃至核心战士硬骨，都感到了本能的寒意——这柄“法刃”，会砍向谁的头？
“入‘法鉴’者…”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公正”诱惑，“…掌真伪…握生杀…近…神金之源…享…无上…权柄…俸…倍于…税吏！”
“掌真伪…握生杀…权柄…俸禄…” 这些词语在权力的鬣狗群中投下致命的诱饵！石算、石狡等税吏商吏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绿光！连一些底层监工战士都蠢蠢欲动！在权力和财富的终极诱惑下，人群如同被血腥吸引的鲨群，涌向铸币厂旁那片不详的空地。
**法模台的基石：真伪的刑场**
* **立台的“神圣”（铜渣的奠基）：** 选定的空地迅速被清理。草叶的要求充满金属的冷酷：“掘基！埋…铸币废渣…及…私铸者…之骨灰！法台…立其上…永镇…伪金！”
奴隶们颤抖着将铸币厂堆积如山的、夹杂着铜屑骨灰的废渣填入地基深坑，又将之前因“私铸嫌疑”被投入窑炉烧成灰的几个奴隶骨灰撒入！空气弥漫着金属粉尘和焦糊人肉的气息。一个巨大的、未经打磨的青铜砧板（铸币厂早期试验品）被抬来，作为“法模台”的核心刑具！砧板表面残留着锤印和暗红的锈迹。
* **“法范”的圣化（唯一的圭臬）：** 草叶下令，收缴铸币厂现存所有陶范！包括正在使用和备用的！石痕含泪（断指处剧痛）交出了他视为生命的范具。
草叶亲自检视，目光挑剔如刀。大部分范具被她随手砸在青铜砧板上！“形微瑕…线微偏…皆…伪范…废！”
最终，她只挑出一套（阴范阳范）她认为绝对完美、毫无瑕疵的陶范。然后，她命令石痕以此套“圣范”为唯一标准，用“神泥”（混入更多骨粉和金粉）重新烧制出三套备份“法范”！烧制过程由“圣武士”全程看守，任何外人靠近格杀勿论！新烧制的“法范”被供奉在法模台后的特制神龛（带青铜锁）内，由草叶和石根共同掌管钥匙。
“此乃‘法范’！铸币…唯一之…真形！非持法旨…不得启！私触…焚身化金！” 绝对的铸币权垄断！真伪的终极标准只掌握在权力核心手中！
* **“法鉴司”的獒犬（金融的刽子手）：** 草叶从税吏、商吏、监工战士中挑选出最冷酷、最精明、对石根最忠诚的十人，组成“法鉴司”。她赋予他们超越一切的恐怖权力：
* 身着特制的、漆黑如墨、镶嵌着暗金“法轮”和“权钱”符号的皮甲“法鉴服”。
* 配备特制的青铜“法鉴锤”（锤头一面刻“真”，一面刻“伪”）、精密“法鉴尺”（刻有发丝级刻度）、强酸“蚀金水”（制药局特供，可验铜锡比例）、以及记录生死骨板。
* 拥有随时随地、无需理由查验任何人（包括核心战士、税吏商吏！）所持权钱真伪的权力！拥有当场宣判、即刻执行刑罚的权力！拥有搜查窝棚、追查“伪钱”来源、牵连亲族的权力！
* 月俸：固定十枚“权钱” + 所罚没“伪钱”及“伪钱犯”家产的一半！
这权力和报酬，让入选的法鉴司成员（如石算、石狡）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如同披上黑袍的死神，腰间悬挂的“法鉴锤”就是收割灵魂的镰刀。
**法刃的獠牙：货币的刑律**
当第一个穿着漆黑法鉴服、手持“法鉴锤”的石算，在两名同样装束的“法鉴卫”护卫下，如同索命无常般踏入沟壑时，血腥的金融清洗开始了。草叶颁布的《陶模货币法》条文，被用烧红的青铜凿刻在法模台的青铜砧板边缘，字字冒烟：
* **铸币权唯一：** 唯持“法旨”开启“法范”者，可铸“权钱”！私藏铜锡、私制陶范、私铸钱币者…凌迟！骨灰…铸入新钱！亲族…为奴…世世铸钱赎罪！
* **真伪标准唯一：** 唯以“法范”所铸之钱，且经“法鉴司”当场“法鉴尺”测量（尺寸、厚度、孔方）、“法鉴锤”敲击（音色清越）、“蚀金水”点试（色泽、抗蚀性）皆符者，方为“真钱”！余者…皆伪！
* **持伪即罪：** 凡持有、使用、交易、隐匿“伪钱”者，无论知情与否，皆视为“伪钱犯”！刑罚如下：
* 持一枚伪钱：剁一指！
* 持两枚伪钱：剁双手！
* 持三枚及以上伪钱：凌迟！家产充公！亲族为奴！
* 使用伪钱交易：买卖双方同罪！依持伪数量处罚！
* 隐匿不报：罪加一等！视为同谋！
* **举报重赏：** 凡举报“伪钱犯”或“私铸”线索，查实，赏“真钱”十枚！免举报者全家当年一切税赋！
* **法鉴无谬：** “法鉴司”所判，即为神裁！不得质疑！不得申诉！违者…视为亵渎法范…焚！
**血钱的洗礼：**
法鉴司的黑影如同瘟疫，瞬间笼罩沟壑。石算手持“法鉴锤”和“法鉴尺”，带着嗜血的亢奋，开始了他的“净化”。
* **蒸坊的“验钞机”：** 石算首先扑向蒸坊。所有等待换食的奴隶被勒令将身上所有权钱掏出，放在青铜砧板上！
“法鉴尺”量过一枚边缘稍显毛糙的钱币，石算冷笑：“厚…逾发丝…伪！” 法鉴锤“伪”字面狠狠砸下！
“咔嚓！” 钱币碎裂！同时碎裂的还有奴隶的食指！惨叫刚起，就被法鉴卫捂住嘴拖走行刑！
“此钱…声闷…伪！” 又一声锤响，又一根手指落地！
片刻间，蒸坊前血溅砧板，断指与碎裂的假钱（甚至可能只是磨损的真钱）混在一起！侥幸过关的奴隶捧着用血换来的粟饭，双手颤抖，眼神惊恐欲绝。
* **战士的“忠诚”试炼：** 石算带人闯入战士营区。硬骨也被要求交出所有钱币。
“硬骨大人…得罪了…”石算皮笑肉不笑，仔细测量硬骨钱袋中每一枚钱币。
一枚钱币因反复交易边缘磨损，厚度稍减。
“此钱…薄…不及法度…伪！”石算的锤子悬在钱币上方。
硬骨脸色铁青，手按剑柄：“此钱…乃豁口赏钱！石算！汝亲手所发！”
石算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哦？是吗？那定是…大人…使用磨损过甚…已失…真形！依律…亦算伪！当…剁指！”
法鉴卫上前一步！气氛剑拔弩张！
硬骨死死盯着石算，又看了看石算身后法鉴卫腰间的“法鉴锤”和石根在祭坛上投下的冰冷目光。他最终咬牙，缓缓松开剑柄，伸出左手小指。
“咔嚓！” 青铜短斧寒光一闪！小指落地！鲜血喷涌在青铜砧板上！
“大人…明法…”石算假惺惺地躬身，眼中尽是得意。硬骨捂着断指，脸色惨白，屈辱与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 **窝棚的“连坐”地狱：** 法鉴司深夜突袭一个窝棚，从一个病弱老奴隶的破草席下搜出两枚色泽可疑的权钱（可能是他捡来或私藏准备换药的）。
“持伪钱两枚！剁双手！”石算宣判。
老奴隶哭嚎求饶。法鉴卫将其按在砧板上，手起斧落！惨叫声中，双手齐腕而断！
石算目光扫过窝棚内其他惊恐的奴隶：“窝藏伪钱犯…知情不报…当连坐！搜！”
法鉴卫如狼似虎地翻查，最终在一个孩子的破布娃娃里，找到一枚边缘磨得光滑的旧钱币（可能是孩子捡的玩物）。
“又见伪钱！此窝棚…皆罪！”石算狞笑，“男…为奴…世世铸钱！女…入制药局…为料！孩童…入发酵坊…为暖炉！”
哭喊声、哀求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整个窝棚如同被飓风扫过，活人瞬间沦为物品！
* **“真钱”的陷阱：** 一个劳力辛苦积攒了三枚权钱（真钱），准备换取一块银水牌。交易前，被法鉴司拦住查验。
石算拿起一枚钱，用“蚀金水”滴在钱币边缘。
“滋…” 轻微的反应（正常铜锡合金也会轻微反应）。
“蚀金…过甚！锡…不足！伪！”石算宣判！劳力如遭五雷轰顶！他拼命辩解，指天发誓钱是真金！
“质疑法鉴？亵渎！”石算厉喝，“持伪钱三枚！罪…凌迟！”
劳力被拖上法模台，剥去衣物，绑在青铜砧板上。特制的青铜小刀闪着寒光。在沟壑内无数双惊恐麻木的注视下，石算亲自操刀，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凌迟！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彻云霄！血肉如同碎布般被剥离！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劳力在极致的痛苦中咽气。
石算在骨板上冰冷记录：“劳力石砾…持伪钱三枚…亵渎法鉴…判凌迟…家产充公…妻…入瓮沉塘…子…为清管奴…至死。” 他掂量着从劳力尸体旁搜出的三枚真钱，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真伪？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过是随意涂抹的标签。
**金融的铁幕：**
法鉴司的黑色身影成为沟壑最恐怖的象征。权钱交易近乎绝迹，人们如同躲避瘟疫般丢弃任何可疑的钱币，甚至不敢持有过多真钱，生怕引来法鉴司的“查验”。经济活动陷入冰封，连“市瓮”之地都门可罗雀，只有商吏石狡看着空荡荡的市瓮唉声叹气（抽成没了）。资源流动彻底停滞，铸币厂因缺乏“净金”原料（铜矿开采近乎停顿，奴隶怕被诬陷私藏铜矿）而炉火渐熄。沟壑变成了一座被金融恐怖统治的死城。
石根缓步走上“法模台”。他腰间悬挂的“法轮”、纺轮、窑炉、水卫令牌、陶瓮坠饰旁，又多了一柄微缩的、漆黑的青铜“法鉴锤”。锤头两面刻着细如发丝的“真”、“伪”二字。他无视砧板上凝固的暗红血垢和散落的碎肉骨渣，径直走到供奉着“法范”的神龛前。
神龛紧闭，青铜锁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石根没有开锁，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青铜锁身。指尖沾上了一层混合着金属粉尘和人血腥气的、难以言喻的污垢。
他转过身，走到法模台中央那块巨大的青铜砧板前。砧板边缘刻着冰冷的《陶模货币法》条文，板面上是劳力石砾凌迟后残留的碎骨和一团黏连的、无法辨认的暗红组织。
石根俯身，用沾着污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了砧板上最显眼的一样东西——一枚边缘沾着凝固血浆和碎肉的、完整的“真钱”权钱。这是石砾被凌迟前，从他手中搜出的“赃物”之一。
他将这枚沉重的、带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权钱，举到眼前。火光在“法轮”纹路上跳跃，背面的“闪电”符号似乎也沾染了血色。
然后，石根做了一件让所有法鉴司成员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张开嘴，将这枚沾着人血碎肉的权钱，缓缓地、塞入了口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咸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坚硬的边缘硌着牙齿。石根面无表情，腮帮鼓起，用臼齿狠狠地、反复地研磨着口中的权钱！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和骨肉被碾磨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法模台上清晰地回荡！所有目睹者都感到一阵反胃的恐惧！
石根紧闭着嘴，喉结滚动，似乎在吞咽着什么。片刻后，他张开嘴。
那枚权钱被吐了出来，落在青铜砧板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权钱依旧完整，但表面布满了深深的齿痕和刮痕，“法轮”纹路被磨得模糊不清，边缘沾着石根的口水和一丝暗红的血迹（可能是他牙龈被硌破）。更令人作呕的是，权钱的方孔中，卡着一小片被碾碎的、无法辨认的碎肉组织！
石根伸出舌头，舔去嘴角残留的一点血沫和金属碎屑。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刚才咀嚼的只是一块普通的食物。
他弯下腰，从砧板上那滩血肉模糊的残骸中，用手指挖起一小块混合着碎骨和神经组织的、粘稠冰冷的脑髓组织。
然后，他直起身，用沾着脑浆的手指，缓缓地、涂抹在青铜砧板边缘、那刻着《陶模货币法》冰冷条文的地方！
粘稠的灰白色脑浆，覆盖了“凌迟”、“为奴”、“焚身”等血腥字眼，形成一片滑腻、恶心的污渍。
“货币…法…”石根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颅骨被敲碎的闷响，带着一种吞噬了金融本质的冰冷满足，“…非金…非铜…乃…血肉…铸就…颅脑…为范…” 他顿了顿，喉间发出一声金属摩擦般的吞咽声，目光扫过砧板上那枚布满齿痕、卡着碎肉的权钱，又扫过台下那些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法鉴司成员，声音如同从钱币的方孔中传出，带着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回响：
**“…真伪…之辨…不在尺…不在锤…在…吾…齿…舌…喉…腹…凡…入此…砧板…者…皆…为…钱…之…食…料。”**
脑浆在冰冷的青铜条文上缓缓流淌、滴落。石根眉心的那道污秽黑痕，在法鉴司漆黑制服的映衬下，仿佛也张开了口，无声地咀嚼着整个沟壑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与尊严。那枚卡着碎肉、布满齿痕的权钱，在砧板的血污中，闪烁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金融权力最终异化的冰冷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