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此时更不应该大张旗鼓的派去增援。”
达米安的声音砸进圆桌周围的空气里，抽走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穹顶模拟的星辰流转都慢了半拍。
七八道目光钉在他身上。
魔法师公会那位捋着胡须的老法师手指停在半空，花白胡子捻出一小绺。
女法师张着嘴，吸进去的半口气忘了吐出来。
连克里斯汀院长交叠在桌面上的手指都收紧了一瞬。
“你说……什么？”女法师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始挤出问题。
达米安没看他们，目光落在墙面上巨大的魔网能量流向图，那些发光的线条在他眼底交错延伸。
“袭击者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们能精准找到七座塔，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说明什么？”
他抬起眼，视线扫过圆桌边每一张脸。
“他们情报很准，准备很足。现在消息刚爆出来，所有眼睛都盯着那些还没出事的大节点之地。这时候一支打着魔法师公会旗号的增援队伍浩浩荡荡开过去，等于举着火把在夜里喊——‘这里有好东西，快来看’。”
角落里一位一直沉默翻阅羊皮纸的学者推了下眼镜。“可格伦威尔大师那边……”
“我们当然祈祷还没有出事。”达米安截断他，“目前来说，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说明袭击者要么还没找到确切位置，要么在等更好的时机。现在派人大张旗鼓过去，不是去帮忙，而是在催命。”
老法师的胡子终于被狠狠揪了一下。“难道就放着不管？等那三个怪物摸上门？”
“管。”达米安吐出一个字，“但需要换个法子管。”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上冰凉的黑曜石桌面。
“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大概清楚了。他们怎么动手，我们看过不止一次。他们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为什么一定要等他们打上门，不能……让他们自己过来？”
“让他们过来？”女法师重复了一遍，声音发紧，“你是说……埋伏？”
圆桌周围响起几声压低的抽气。
伊萨克要是在这儿，准得嗷一嗓子。
达米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克里斯汀院长。
“静默图书馆的位置、防御弱点、那口泉眼的状况，格伦威尔大师自己最清楚。如果他愿意配合，如果我们的人能提前悄无声息进去，藏在学徒、杂役、甚至书架阴影里……”
他停顿一下，让那个画面在寂静中展开。
“……那么下次那三位‘客人’敲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不只是几位措手不及的法师老爷了。”
沉默笼罩了“星象之间”。
只有魔法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一下，又一下。
老法师的喉结滚动，女法师无意识摩挲着法袍袖口的刺绣，几位学者交换着眼神，嘴唇抿成直线。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冒险，格伦威尔大师会不会同意？
埋伏的人选怎么定？怎么确保消息绝对不走漏？失败了怎么办？
但……该死的，这家伙说的每一点，都戳在痛处。
明晃晃的增援就是活靶子，而藏在影子里的刀，或许真能捅穿点什么。
克里斯汀院长极轻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交叠的双手松开，平放在桌面上。
“风险极大。”她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但若成功，收益同样巨大。至少，我们能抓到一点实实在在的线索，而不是整天对着留影水晶和清单猜谜。”
她目光转向魔法师公会的几位代表。“诸位的意思？”
老法师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盯着达米安看了半晌，终于重重一捶大腿。“干了！总比坐在这里干等着自家塔被搬空要强！”
女法师也咬了咬牙。“我同意。但细节必须敲死，绝不能出纰漏。”
“自然。”克里斯汀院长颔首，随即看向身旁的助教，“立刻加密联系格伦威尔大师，将刚才的讨论简要说明，询问他的意愿。记住，绝对保密。”
助教快步离去，袍角带起一阵微风。
剩下的时间在密集的低语和纸张翻动声中流过。
魔法师公会的代表围到达米安身边，羊皮纸铺满桌面，羽毛笔飞快地划动。
“人员怎么安排？多少人合适？”
“不能多。精，非常精。去学院守卫队，找队长级的，要几个擅长隐匿、一击必杀的刺客，最好是有反魔法探测经验和强力隐匿技能。”
“装备呢？那种增幅和诅咒太麻烦。”
“让盾战士带防干扰装备，优先保证自己不被瞬间控住，然后攻击交给专业的打手们。”
“联络？怎么确保时机一致？”
“用最老的法子。眼神，手势，或者干脆加点成本，人手一个精密魔力通讯装置。”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达米安思考片刻给出回应，再由学院和公会的人增加细节，保证万无一失且多种备案。
窗外的天光不知不觉暗淡，穹顶的星辰水晶愈发亮眼。
期间，又一份加密传讯送到克里斯汀院长手中，她快速浏览，抬头对众人微微颔首。
“格伦威尔大师同意了。他说……静默图书馆的书架很久没彻底清扫了，欢迎‘临时清洁工’入驻。”
紧绷的气氛陡然一松。
老法师甚至扯出一个短促的笑。“这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