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这不成器的儿子对不住你了。”
景帝只召见了周文清和程明舟二人,看着这个到底也忠心耿耿辅佐自己多年的大臣,再看他如今的老态、疲态,景帝这一声对不起确实发自真心。
他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儿子,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让他直接抄起桌上的竹筒就砸他头上。
“陛下,”程明舟何尝看不出皇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他甚至只愿意用竹筒去砸那不成器的儿子:
“臣的女儿会落得今天的下场都是她自己选的。
当初臣和夫人不止一次劝过她,她与大殿下泥云之别,她配不上大殿下,可她硬要撞这个南墙,吃这个苦头,这怪不了任何人。”
景帝皱起眉头,他听得出程明舟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与责怪。
要不是程宝珠还昏迷着,太医也说情况危急,他这个当皇帝的还真是容不下他这样的态度。
“你想怎么办?”景帝开门见山地问:
“你想打想骂这个蠢货,哪怕把他打的只剩一口气朕也随你。
这一切也是他该承担的。”
“臣不敢,”程明舟摇头,语气还是那样软硬不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他重重地跪到地上:
“臣不敢打大皇子,也不敢苛求什么。臣只希望——陛下能允许大皇子与宝珠和离!不,是允许大皇子休了她!
理由就用宝珠身子不好,无法为大皇子开枝散叶吧!”
景帝紧皱着眉头,他没想到程明舟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但是对于皇室来说,从来没有和离或休妻一说,只有娶续弦……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愿意。
程明舟却是继续道:
“陛下可能不知道臣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闯大皇子府,为什么刚好就碰见大皇子在虐打臣的女儿。”
景帝闷不吭声,心里却早有疑问。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程明舟收买了大皇子府的人。
若是那样,区区一个臣子竟敢窥探皇室隐秘,那可是要杀头的罪!
“因为臣的夫人……她身体不好,睡觉睡得比较早,却被噩梦惊醒。
她梦到宝珠没了,在梦里一直跟她说“娘,我身上好痛”“娘,我走的好惨!”“娘,你快帮帮我!””
程明舟一句话不仅说的景帝浑身不舒服,更是吓得周文清瘫软在地。
他想起程宝珠那诡异的能力,要是她真有三长两短,说不定真会带自己一起赴黄泉地狱。
“夫人醒来以后就立马找到我,祈求我去看看宝珠。
我说这么晚了会影响到大皇子休息也会在京城引发议论。
可她态度坚决,还要给我跪下,这是我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样急切不择手段的求我,我如何能拒绝?
现在我很感谢夫人,若是没有她,宝珠,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可能真就凶多吉少了!
之前的种种臣已不想追究也无力追究,臣只求陛下让臣女儿与大皇子和离,哪怕是休了她也好!”
景帝静静地看着程明舟,一张坚毅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配上他那一身威压,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畏惧。
许久,他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在做哑巴的儿子:
“你怎么说?”
“儿臣,是儿臣对不起宝珠。儿臣晚上喝了酒,一时神志不清对她动了手,儿臣知罪,儿臣愿意赎罪!”
“如何赎罪?”景帝步步紧逼,句句追问。
周文清眼珠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将头扣在地上:
“等宝珠醒来,儿臣任由她发落。”
“她让你死你也去?”景帝冷声。
周文清默了两息,声如蚊蚋地答:“……是。”
“呵,那你可真是有本事了!行,等她醒了,朕就让她对你说,让你去死,别给皇室蒙羞、添污点了!”
周文清愣愣地看着景帝,想从他眼中看出哪怕一丝虚假,可他看到的只是景帝好似看陌生人的眼神。
“看在你是朕长子的份上,看在你娘你舅舅的份上,朕对你已经是百般纵容。
你文采比不上文杬,武略比不上文昌和文杬二人,这就算了,只要你成人朕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你偏偏既不成才也不成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都不知道吗?
就你在外面做那些脏事,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足够朕把你从皇子这个位子上踢下去,当个平民都是宽容你了!”
景帝是真被气狠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派锦衣卫在三个儿子身边盯着。
如果说他对三儿子是失望,那他对大儿子就只有愤怒。
曾经他对他们有一视同仁的爱,甚至他更喜欢这个长子,毕竟这个儿子小的时候他亲手带过几年。
可这种慈父之情在他一天天的放纵糜烂和怠惰自以为是中消失……
他现在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贵妃和她母族那边人缺点的集合体,实在是丑恶至极!
“父皇……”听到要把自己贬为平民,周文清立马紧张地挪到景帝面前:
“父皇是儿臣错了,求您饶过儿臣这一回吧!儿臣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想抱住景帝的腿,想唤醒他的一点父爱,可刚抱上就被对方一脚踹开:
“滚!看到你朕都来气!快滚!就这样吧!
就按程大人说的来,你和程宝珠和离。
也不用说休妻了,毕竟错误在你,程大人给你个台阶,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景帝也想开了,反正今晚之事明天想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与其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留脸面,倒不如用实际行动来展示一下他这个皇帝的宽仁。
“程爱卿,是朕教子无方,才让你的女儿和你们受了这么大委屈。”
“陛下不要这么说,也是臣教女无方,在这桩姻缘里她也有太多过错!
这次若不孝女能醒来,臣必不会再放她出门,她这个性子也不适合再在外面露面。”
程明舟也想明白了,与其让程宝珠继续犯错,继续执迷不悟,倒不如把她永远困在家里。
若她不愿,那也只能将她送到乡下或是哪个庙宇里,让她修的清净了。
这话正是景帝想听到的,不管是自己这个愚蠢歹毒的儿子,还是那个总是在惹是生非的儿媳妇,不,马上要变成前儿媳了,自己都不想再看到他们,实在是碍人的眼!
“行,你下去吧,深夜冷寒,你年纪也不小了,多保重身体。德全你去给程大人找个轿子来,送他回府上。”
“是,陛下!”
“多谢陛下。”程明舟恭恭敬敬行礼。
等他走后,景帝低下头看了眼周文清。
“你不服气吗?你五弟当太子,你是不是嫉妒的眼睛都要渗血了?所以你去拿无辜的人出气?”
“不是!不是的!儿臣是喝多……”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撒谎?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朕不知道吗?你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吗?”
周文清彻底没有了声音。
“你可真是出息,太出息了!你这样你母妃一定很满意,很赞赏吧?
也好,你就留在你母妃身边多孝敬孝敬她,她那边东偏殿空着,你住过去。”
“父皇,那样于理不合!”
“打女人就于理合了?顶撞父亲就于理合了?”
景帝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儿子,直看的他不自觉低下头,畏畏缩缩。
“别让朕重复第二遍,你的铺盖朕也会让人安排过去。快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