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说之前陛下怎么破天荒地去了皇后宫里!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陛下就开始在铺垫了。”德妃心有余悸之余,对崇庆帝的心思更是复杂起来,“你我若茫然无知,继续这样与贵妃盲目斗下去,只怕哪日替人做了嫁衣都未可知。”
她问杨佩宁,“所以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去贵妃宫中,是为了试探皇后?”
杨佩宁点头,算是承认了。
“皇后不来,我的目的也达到了,起码叫贵妃不能随意动你我的人,她若来敲打,我正好通过她的言行判断其心思。”
德妃凝视着她咋舌不已,“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杨佩宁没理会她这句揶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庆王即将回朝,听说又带回一些有关王氏的罪证。陛下和王氏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今日与姐姐叙话是为了告诉姐姐,在这个节骨眼上,忍辱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德妃闻言,面容上掠过一丝尴尬。
这话太后也与她说过多回,但她一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她摸了摸鼻子,“本宫从前性子也是很好的,都怪贵妃!”
杨佩宁看了眼天色,撩裙起身,“其他人都不要紧,姐姐只需要记住,莫要与皇后甚至是皇后宫中之人生争端即可。”
德妃也收敛了懒洋洋的样,郑重道:“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杨佩宁与她一站一坐,四目相对时,她眼里闪过淡然笑意。
“这么多年下来,宫中与我知根知底的,也唯有姐姐你了。若不告诉你叫你收敛些,日后宫中这漫漫长夜可怎么打发过去呢?”
说罢,她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秋闱眼瞧着就要开始了,这宫内宫外,只怕也都要热闹起来了。”
德妃以为她只是感慨罢了,并未理会,倒是她那上一句话,叫德妃听来心尖儿跟小猫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德妃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直到消失再也看不见影儿。
“淑妃娘娘与主子说什么了?主子这样高兴。”
德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咧着,闻言登时压下嘴角,瞪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本宫哪里高兴了?”
娉儿就哄着她,“是是是,主子您最讨厌的就是淑妃娘娘了。”
德妃这才又重新扬起笑脸,娉儿问她是否回宫的时候,她肃色摇头。
“不,我要立刻见姑母!”
太后与她一直都知道崇庆帝与琅琊王氏一族的恩怨,她们也早知王氏会有覆灭的一日,可她们从没想过会这么快到来!
太后也是敏锐的人,听淑妃这样讲,立马让侍女去将母族近段时日寄进宫的书信拿来细瞧。
天下局势变化莫测,崇庆帝与她却并不亲厚,不会信任她,也不信任她身后的秦国公府,更不会将什么时候对付王氏的事情告知于她,连她这个做养母的,都只能暗自去揣测。
可这二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难如登天。
这也是她一早要求德妃与淑妃暗地里来往交好的原因。
一个宠妃,可以得知的讯息太多太多了。
而只要有那么一两条有关朝政天下大势的,就足够她们于风口浪尖保住家族。
可望着这一篇篇的家书,太后却茫然了。
皇帝就算要动手,也得要个契机。
可契机在哪儿呢?
连王氏子孙买卖些贡品又放印子钱这样的事情,皇帝都轻拿轻放了,足可见他用来颠覆王家的罪名,必定是比这些都深恶数倍又能彻底让王氏无法翻身的!
德妃见太后盯着个书信看半天,一脸疑惑地歪着脑袋凑过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明白。
“姑母念叨什么呢,什么契机又什么罪名的?”见太后不搭理她,她就自个儿看着玩儿,正好看到几个熟悉的字眼儿,她想到淑妃,就笑起来,“姑母,我记得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二次科举了吧?瞧着就声势浩大,难怪杨佩宁那么孤僻的一个人,都说热闹呢。”
电光火石之间,太后明白了什么,顿时激动起来。
“今日淑妃都和你说什么?都告诉哀家,一个字也不许漏!”
德妃一懵,“这又关她什么事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严重了,但她在太后跟前素来听话。
听完后,太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旋即,她露出了一抹笑来,埋头就开始细细翻看那些书信。
有些细节,写信和读信之人一开始都未深究,可一旦思绪有了切入口,一切便都清晰明白起来。
从信中所记载的有关京城内外局势的文字中,窥得她们秦氏一族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中得以抽身避祸之钥。
“秋闱……”太后念叨着反复被提及的两个字,心中渐渐骇然,“淑妃或许是对的。”
德妃狐疑,“秋闱怎么了?”
太后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而后格外叮嘱。
“这些时日,你多与淑妃来往。”
太后与德妃姑侄在叙话的时候,杨佩宁也已经回到了倚华宫。
扶桑担忧,“娘娘,德妃娘娘会懂吗?”
杨佩宁不假思索,“有太后在,她会懂的。”
扶桑“哦”了一声,神色复杂。
“有话想说?”
扶桑也不瞒她,坦白说:“娘娘,您自个儿心知肚明陛下会从后宫找一个替罪羊。贵妃父亲军功显赫,陛下需要倚仗,德妃又是太后母族之人,情面上抹不开。陛下若要祸害人,又要个有分量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您了。您何苦将这些讲给德妃听,如此一来,您连退路都没有了。”
“什么是退路?”杨佩宁目光幽暗,“设计让德妃去淌这趟浑水?”
扶桑垂首,“虽然于人情上不大合,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娘娘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和两位殿下,这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做的。”她说到此处骤然抬眸,“何况,德妃有太后帮衬,起码能留下一条命,可您不一样。若您沾染了这件事,一定会死。”
许是怕杨佩宁心软伤了自己,扶桑继续进言:“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不会看不清这宫里头,所谓姐妹情深,或许刚入宫尚且青涩懵懂时候会有,可一旦时日久了,谁都会面目全非的。二姑娘是这样,杜婕妤是这样,江嫔这是这样。您见过的忘恩负义之人还少吗?您为德妃避险,可焉知对方不会反过来伤了您!”
“只要推出来一个人当替罪羊就可以了,哪怕德妃心中有义,可太后呢?太后身后的秦国公府呢?赌良心的事,天下无人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