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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澄澈而喜悦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达旦可汗最是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自己打中了蛇的七寸。

他便愈发做出同情和遗憾的样子来,呵呵笑着,但再无先前的松弛感,而是暗含了满满恶意:“是本王轻敌了。可是,你呢?”

“她算计了本王,难道就没算计你?”

“她明明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你的心结何在,你一辈子走不出的梦魇,要靠什么来终结。”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

未尽之言,比说透了的话更有想象空间,这空间如同一张网,将大王子细细密密包裹起来了。

虽然大王子没有说话,但气氛急转直下,任何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在强忍内心的失落与不甘。

不论他怎么告诉自己,人不要被他人所影响,他是他自己的主宰。

但所有稚儿在人生之初,都会渴望母亲的一句关爱。

有些人沐浴着爱意长大,此生内心充盈而快乐。

但有些人童年缺失了一块,终生便在不断地压抑自己,弥补自己。

何况,红莲还是大王子亲手杀死的。

世人皆以为大王子冷血,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手刃。但只有他无法欺骗自己,能够痛下杀手,其实并非冷心无情,而是太过有情。

他再也不想,让她忍受那样的痛苦。

他希望她能够解脱。

达旦可汗说得没错,遗书是他的心结,是他给自己设下的梦魇,他千里迢迢从喀什来到盘於,难道就是为了跟该死的达旦和盘於玩劳什子政治游戏吗?

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宝藏。

是那封最后的遗书。

如今看到触手可得的梦想,变成了一撮死灰,他如何不失落?

人在濒死之时,会因为希望萌生而迸发突破人体极限的超能,但亦能因为希望破灭,而迅速地干涸衰竭。

大王子眼下便是如此,他平日里那似乎永远澎湃旺盛,永远蓬勃不绝,打不死的顽强生命力,以比受重伤更加迅猛的速度衰竭下去。

林妩第一次见到,那张总是目空一切,嬉皮轻狂的脸,居然也会呈现出黯然来。

他甚至连最后的精神支柱都失去,无法站立,双膝直直地往底下跪。

林妩连忙扶他,可失了心气的人,就和那酒鬼一样,总是显得格外沉重。她不但没能扶住他,反而被他拉着,两个人一块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殿下,其实……”林妩刚要说什么,达旦可汗就打断她了。

神附时间马上到了。

达旦可汗做事他要挑拨挑拨他们看穿了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他最厌与人蛮缠,最喜一招毙命。

打蛇打七寸,他喜欢看别人被戳中痛处,死去活来的样子。

既然杀掉大王子已经无望,他决定,从精神上觊觎他同等的痛苦。

他要在大王子和林妩心中,竖一根刺。

从此以后,他们再不能没有嫌隙地相处,那逆子会永远记得,是北武王烧掉了红莲的遗书。而林妩也会永远怀疑,逆子是否对她怀恨在心……

“你说本王玩弄女子,遭到反噬,而你,又好到哪儿去?”

达旦可汗愉快地笑了。

“你甚至连玩弄的机会都没有,你终生处于别人的算计之中,你既无父母之爱,亦无情人之爱。该死之人,怎会有人在乎?你永远都不会拥有真情,你永远都不会被爱……”

话还没说完,洞内却忽然卷起一阵大风,生生将林妩袖口半露的一张纸,吹得飞了起来。

“啊!”

两道惊呼声响起。

一道自然是林妩。

而另一道,鲁莽随性,爽朗英武一听,就是某个只知道无脑冲的武夫,大魏单挑王。

本急匆匆赶来营救的宁司寒,差点摔一跤后,郁闷地往脸上一抹,扒拉下来一张纸。

“什么玩意?”他不快地往旁边一扔。

这一扔,就扔到了圣子身上。

学霸你懂的,一目十行。

刚拿到手的功夫,圣子就将纸上满满的文字阅尽了。

然后,噢了一声。

“一个缠绵悱恻,但是没什么必要的爱情故事。”他面无表情道,像神在点评自寻烦恼的凡人。

“年少无知偶遇边陲少年,坠入情网约定终身,结果却发现对方是敌国王子。想一刀两断时却发现自己被利用,反而成了刺向自己人的刀。”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世,为自己人留下最后一线希望,只能答应屈从于仇人,还给仇人怀了孩子。”

“她后悔极了。她宁可,自己从未偶遇过……”

能当教父的人就是善于总结,圣子不单看得快,还瞬间抓住了全文精髓,三言两语便将纸上之言说了个大概。

听得,大家都呆住了。

因为他们不久前,听过了一个很相似,那就是林妩所推测的……

“你在说什么?”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

是达旦可汗。

虽然此人露面的时间并不长,但从他的只言片语汇总,大家可以很强烈感受到,他是个不轻易表露怒意的人,笑容如同面具,一直焊在他的脸上。

但此时,他很明显地不快。

“你在念什么鬼东西?”他重重地皱起眉头来,似乎想极力否认自己听到的:“你说,她后悔自己偶遇……是你编的吧?想骗本王?红莲的遗书明明已经……”

“啊。”林妩终于找到机会,也让达旦可汗尝尝说话被打断的滋味了。

她有点黑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无辜:

“可汗大人,你怎么会以为,我有那么傻,找到信不揣兜里,还嚷嚷出去?”

“只是为了骗骗你,把火力引开罢了。”

“真正的遗书……”

林妩遍寻不见的遗书,原来秘密就在那罐液体上。

唯有被那液体浸透,看似空白的信封和纸张,才会显露出应有的莲花印记和字来。

林都当机立断,将信纸收起来,将有莲花印记的信封扔了出去。

果然,两个男人这就扑上去了。

可惜她千算万算,她为了扶大王子摔了一跤,纸张掉出来,还被风给刮跑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下子,达旦可汗不单是不快,甚至于怒了。

他刚听闻自己的女人后悔与他遇见,又发现林妩这个女人摆了她第二道?

难以接受,绝不允许!

“你凭什么说那信就是红莲的遗书?”达旦可汗一字一字说道:“红莲印记,又不独她一人能印。若说字迹,哼,湿得晕开了,无从辨认。”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甚至冷笑着看了大王子一眼。

“看呀,这女子真够狡猾的,随便找封信就哄你,说是你母亲的遗书。这样的人,你也敢交付真心?”

“便是你愿意当蠢猪,你也该为你母亲想想。”

“她这样做,不但是践踏你,还是对你母亲的侮辱!”

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大王子没有说话。他紧抿着绛红色的唇,眼睛望着底下,不知在想什么。

达旦可汗乘胜追击:

“你后悔了吧?其实若非你轻信这女子,想要拿到遗书,又有什么难的?她不过吃准了你对她有几分情意,便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你。”

“如今她用这么一封假遗书糊弄你,你也该清醒……”

“噢,背面还有。”圣子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又把达旦可汗的话打断了。

他将信翻到另一边,原来还有若干小字。

“她说她不是个好战士,她犯了大错,没有哪个孩子会想要这样可耻的母亲。”

“她杀了很多个腹中的胎儿,但是这一次,胎动特别强烈。”

“她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

“如果这个孩子能侥幸活下来,他便是她独一无二的孩子,她希望他可以成为原野上的太阳,永远明亮,永远炽热……”

圣子抬起头来,用神特有宽宏怜悯的眼神,望着大王子:

“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林妩才发现,大王子不知从何时起,竟难以自抑地在发抖。

抖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能以双捂脸。

那颤抖的声音,便是透过指缝,流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太一。”他说。

“我叫贺兰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