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可以平息刘彻怒火的人,万万想不到会得到的竟是这种的结果。
“陛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内侍吓坏了,始料未及竟然落得这般下场。惊得心都要跳了出来,一旦让人拖下去……好家伙,内侍眼泪鼻涕都下来的苦苦哀求。
刘彻阴冷的扫过他们道:“你们这些狗东西,一再揣测朕的心思。朕的女儿,朕要如何待她都可以,你们一群狗奴才也敢企图在她身上踩她几脚,你们也配?朕的女儿为朕做了什么,朕心里清楚,你们认为在朕的身边说几句她的不是,能够换来朕对你们的喜欢,他就是下场。”
杀一儆百,刘彻的意思摆在明面上,谁要是再说看不出来,就把眼睛挖了吧,别留着当摆设。
然而,方才刘彻的态度,那好像不想看到刘徽的态度,不是连见都没有见刘徽吗?
就那么一会儿而已,刘徽再回来,刘彻的态度一下子变了,让人无所适从,也越发让人有些闹不明白,刘彻对刘徽到底是何种心理?
“陛下,陛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刘彻都表明态度了,哪一个不长眼的还敢吱声。可是方才自作聪明的人的下场,不得不吱声,哭喊求放过。
刘徽在外面等待,看见人被拖出来。
那人在看见刘徽的时候,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的道:“公主,公主救命,公主救救奴婢。”
刘徽不由的反省,她看起来是个善心大发的人,明知那么一个人定是做了什么惹怒刘彻的事才让人拖出去的,她不知内情出面救人?
“公主,陛下让公主进屋。”方物恭敬的出来相迎,观方物的姿态,谁能不明白,刘彻和刘徽之间不管怎么样,人家是亲父女,偶尔有些事吵吵闹闹,都属于正常,谁也别以为那是大事。
刘徽颔首,小步走入宣室内,如同没有发生刚刚刘彻将她拒之于门外的事一般,神色如常的和刘彻见礼道:“父皇。”
刘彻靠在枕上,一眼扫过刘徽道:“你舅舅脱险了?”
“上苍护佑,父皇护佑,舅舅已经度过危险,韩夫人道以后好生静养,少操心,舅舅定能长命百岁。”话嘛,还不是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刘徽从来都相信,刘彻没有要卫青死的心。
卫青平安,刘彻也会松一口气的。
“那就好。”刘彻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欢喜。
刘徽朝刘彻作一揖,“各地的勘测都已经完成。”
到底刘徽都干什么去了,再没有比刘彻更清楚的事。
刘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如此,图制成了吗?”
此事关系重大,刘彻焉能不关注。
“还在制,最多半个月能成。各地划分。大禹时分天下九州,父皇,各州也当重新划分,依山险地势而分的州郡县当改。”刘徽将另一件事禀与刘彻,刘彻从一旁拿出一张图,“你看看。”
听到刘彻说的让她看看,刘徽上前接过打开一看,随后认同的道:“甚好。”
“你舅舅和表哥按你说的意思划的。”刘彻给出一个答案,好让刘徽知道,她在外头忙得不可开交,在长安的人也都忙着。
刘徽一听露出笑容,“舅舅和表哥自然是厉害的。父皇更厉害。我和舅舅,表哥,都是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最厉害的当属父皇。”
拍马屁,在有些事情上,刘徽必须承认,刘彻是真厉害,教出一个卫青,霍去病,再算她一个。
他们和刘彻之间,如果没有刘彻的赏识,而且是直接重用,没有他们出头的机会。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于卫青和霍去病而言,他们的命运得以改变,从奴仆成为人上人,其功在刘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刘彻忠心耿耿,甚至,有时候在刘徽和刘彻之间,他们会本能的选择站在刘彻的身边。
刘徽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从来不认为他们那样有何不可。
素昔,刘徽知他们,无意改变他们,也不愿意为难他们。
她要的,她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拿,无论她将要面对的是多少的困难。
刘彻听到刘徽的夸赞,观她眉眼弯弯,突然道:“韩夫人说得也不准。”
不准什么呢?
刘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刘彻话中的意思时,刘徽一愣。
“阿徽,最近就留在长安吧,哪儿也不去。”刘彻又叮嘱刘徽一句,结果刘徽不由的问:“父皇原本打算派我去哪儿?”
对啊,刘徽去不去哪儿都是刘彻做主的。
听刘彻的意思,刘徽当下意识到怕是刘彻准备把她又派哪儿去。
刘彻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手掌道:“西南出了点事。”
西南!
刘徽倒是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刘彻挥手道:“没什么事,去见你母亲吧。”
看刘彻不打算说,刘徽也不问。但,刘徽道:“表哥不在?”
她当时跑得太急,压根顾不上霍去病,唯恐可能都见不到卫青的最后一面。
刘彻一听瞪向刘徽,“你问朕?”
说到这里,刚刚温和了几分的脸蒙上一层寒霜。
“没有没有,父皇,孩儿告退。”察觉刘彻的不善,吓得刘徽打了一个寒颤,连连摆手,她是疯了才会问刘彻霍去病的去向。
作揖退去,麻利的走人。
刘彻冷冷的哼了一声,伺候的人半个字都不敢吭。要命。刘彻气什么呢?
他们纵然一个两个都想不出来,也不妨碍他们明白一点,安静,少说话。
刘徽终于是找着霍去病了,人在椒房殿呢。
他倒是坐得住。
“有韩夫人亲自出手,舅舅定能平安。”霍去病一见刘徽,信心十足的开口。
刘徽与卫子夫见礼了,一旁刘据也在,忙道:“父皇不见二姐,我们都吓了一跳。”
对此刘徽不以为然的道:“不用担心,父皇有时候也是孩子性。一会儿风,一会儿火的。”
刘据?刘徽真敢说。
不然呢?
刘徽不把刘彻发火的事当回事。
有火不发出来,那不是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发作出来可比闷在心里要好得多。
当刘彻连火都不对人发的时候,怕是已经对一个人不满之极。比如之前的石庆。
卫子夫冲刘徽道:“你舅舅没事就好。你和去病早些回府吧。”
刘徽一去又是两年不回的,卫子夫心头都止不住发愁,两人总是两地分离算什么事。再这样一直下去,怕是再多的情分都要因为分离而没了。
可是没办法啊,刘徽是为国事才会出门的,让卫子夫怎么拦?
她就是想拦,也得拦得住才成。
卫子夫打量刘徽和霍去病,想到卫青的平安,多一句话都没有,把人打发回去。
霍去病当下起身,和刘徽一道告辞。
刘据也一道走,那落在刘徽身上的视线,谁能看不出来他有话说。
有话说就只管说呗。
刘徽和霍去病、刘据一前一后的出了椒房殿,刘据道:“三姐让我给二姐传句话。”
一听刘适让人传话,刘徽和霍去病都拧了眉。
“有人想用术士对付二姐。”刘据像是看不到两人的反应,赶紧把话道明。
一听想用术士对付刘徽,霍去病和刘徽对视一眼。
“术士的那些把戏。”霍去病不以为然,听起来极是毫不在意。
想当年刘徽用鬼火吓王太后那会儿是几岁来着?
那么多年以来,刘徽装神弄鬼搞的把戏,是那些术士可比的?
刘徽冲刘据道:“以后你三姐说的话你要多想些。”
刘据!
瞧刘徽一脸的认真,没有丁点说笑的意思,刘据不得不正色道:“是。”
“我的事你就记住了,不管怎么闹都和你没有关系。”刘徽思来想去再叮嘱上一句,以免眼前的傻小子让人忽悠住。
刘据……
“二姐,你是我阿姐,我亲阿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的事。”刘徽要做的事,那得有多难啊!刘据是一直盼刘徽动这个心思不假,那也没有想过冷眼旁观不帮忙的。
况且,他们要是一起把心用在一处不是更容易成吗?
“你以为人多力量大,凡事能事半功倍?”刘徽一眼看穿刘据的小心思,不留情面的戳破现实道:“事实上是,如果我后边站的人越多,我会更让父皇忌惮。”
刘据……怪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你当好你的太子,其余的事都和你无关。我和父皇的事谁都插不上手,你看舅舅和表哥插手了吗?”刘徽生怕刘据自作聪明,以为他帮忙能够让刘徽事半功倍,傻了呢。
争的是皇帝位,上面还是大汉最聪明的皇帝在那儿坐着的位置。
为帝将近四十年的皇帝,刘徽要在他的眼皮底下谋他的位置,跟刘彻当面锣对面鼓动手,以为人多就能让刘彻把位子给她,是嫌死得不够快吧。
刘徽吐了一口气,努力的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刘据那脑子纯纯是只想到表面一层的事儿,深入一层,完全不考虑。
所以,不能跟刘据计较。
让他安生的待着,别给她惹事,那就算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刘据汗淋如雨,他,他就是想帮忙。
“你三姐在长安都跟你说了什么?”刘据的模样刘徽看在眼里,回想之前压根刘据不曾想过帮忙的事,亦知刘徽要成事不容易,有自知之明的刘据只想坐在那个太子位上,算是给刘徽占了位置,以后好让刘徽上得快。
突然想帮忙?
思来想去,刘徽只想到一个可能,刘适。
刘据?
不太想说。
他不想说。
刘徽不得不提醒道:“你三姐行事如何,为人如何,你有数?”
不能说没有数。但刘据张了张嘴道:“三姐和我们毕竟是亲姐弟。怎么也不会伤害我。”
霍去病适时插嘴道:“你不若回去查查她送你那些东西。”
刘据如何能想到会是霍去病开口。
而此时刘徽转头询问霍去病道:“什么东西?”
霍去病道:“一些助兴的东西。”
刘徽和刘据都呆住了。
助兴什么?
刘徽吐了一口气,好险没缓过来。
霍去病朝刘据道:“阿适不是正常的女郎。你防着点,她说的话,给的东西,你都要小心些。行了,回你的东宫查查。我们走。”
刘徽让霍去病拉起手,便要走。
刘据尚未反应过来呢,一时间傻眼了。
“阿适往府上送了吗?”刘徽有一种感觉,没有动的追问霍去病。
刘据猛然抬起,在那样的一刻都傻了。
“送了。”霍去病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正因为送了,霍去病才会查查,一查才查到东宫刘据那儿,否则霍去病怎么会查东宫的事。
刘据都疯了,“二姐不在长安,三姐往府上送助兴的东西,她,她,她……”
此时此刻的刘据都给吓结巴了,一个个她她她,可见受到的震惊。
“我给过她教训,以后她不敢了。”霍去病何许人,还能凭白让刘适算计?
纵然算计不成功,刘适敢动这个心思,那霍去病都不可能放过她。推着刘徽往前走,不想再管刘据。
刘据听清霍去病的话,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想说的是,刘适明知道刘徽的性子,绝不可能接受霍去病和别人有染,她还在刘徽不在长安的时候给霍去病送助兴的东西,她明摆着不怀好意的呢。
这,这图什么?
刘据发现,他对刘适所知太少了。
连霍去病和刘徽感情好刘适都看不下去,非要闹腾,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不不,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他东宫里的东西?
刘据一刻都待不住了,赶紧往东宫跑,立刻让太子妃把宫中上下全查个遍,尤其特别的叮嘱太子妃,把刘适送来的东西查查到底。
等查出来其中不少的东西都有猫腻,刘据和太子妃的脸都绿了。
还真是。
“太子。”东西是刘适送的,那可是刘据的亲姐,一母同胞所出。
太子妃闹不明白刘据的态度,更不知道刘适所图,可不得仔细的问问刘据,只为了弄清楚刘据意思,才知道以后如何对待刘适。
“以后三姐送来的东西一律不要。让几个孩子也离她远一些,你也莫与她碰面。此事,我亲自找她去。”刘据阴下一张脸,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刘徽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刘适不正常。
他以为以前刘适胡闹只是不想受到约束,到头来突然发现,那不是不愿意受到约束,根本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跟她一样,无法无天。
刘据都不敢想,他要是受这些药物的影响,以后会落得何种下场?
念头一闪而过,刘据吩咐道:“让医女来一趟,把上面的东西查查,再告诉我,到底会有什么影响?”
说到这里,朝太子妃道:“你和孩子们也都号个脉,看看你们的身体如何。”
闻刘据的吩咐,太子妃心下稍定,赶紧安排。
刘徽和霍去病此时在马车上,刘徽就霍去病提及刘适往府里送东西的行为细问:“何时的事?有过几回?”
“第三回。事不过三,我折断她一条胳膊。”霍去病敢做敢当。
可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若是换成别的人,霍去病早把人杀了彻底解决。
刘适,那得看卫子夫和刘徽的面子。想要彻底解决怕是不成。
“母亲不知道?”刘徽对霍去病断刘适胳膊的事,眼神暗了暗,与之而来更担心卫子夫是否知晓此事。卫子夫知道,怕是要急坏了。
霍去病摇头,刘徽不想让卫子夫担心,霍去病也不想。
卫子夫为他们每一个人的事操心得够多了,再让她知道刘适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怕是要受不了。本来卫子夫因为刘适的事就不得安宁。
无奈刘适寻了刘彻做靠山,饶是卫子夫有心要教训,刘彻都是一副随了她去的态度。
如果让卫子夫知道,刘适乱来,还生出要让刘徽和霍去病、刘据不好的心思,她得急!
“去一趟安和公主府。”刘徽倒算是清楚刘适的心理,正因如此,刘徽要走一趟。
霍去病没有意见。
刘徽不肯见刘适,姐妹如今疏离得见面都不一定说话。
回回刘适想跟刘徽说些什么,刘徽只是平静的看向她,好像在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看得刘适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
都知道刘徽和刘适姐妹之间出了问题,可是连卫子夫都没有出面管,卫长公主早得了刘徽的叮嘱,那就是看着也不管。
因此,刘适一再亲近刘徽,刘徽一味冷着,刘适也不在意,有机会就往刘徽的跟前凑,赶也赶不走。
刘徽一到安和公主府,那是立刻让人迎了进去,“长公主可算来了。公主一直盼长公主能够到府上看一眼。只是长公主外出,想是今日才回来,怎么?”
“去请你们公主,她若是不得空,我便回去。”刘徽站在门前,想了想接下来要说的话,在外头说怕是让人看了热闹,终是进府,却没有打算往里走,直接让人传个话。
那端刘适早就得了话,发未梳,身上只披了一件披风便飞奔而来,脸上都是笑意的扑向刘徽道:“二姐你回来了?二姐可安好?”
欢喜雀跃的小脸,好像以前小时候看见刘徽一样。
刘徽见她脸上飘荡几缕青丝,伸手帮她抚平,认真的告诉刘适道:“阿适,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从不干涉你,甚至我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我只要你此生无悔,无悔来到这个世间,按你想过的日子过完。”
刘适当然知道刘徽是最支持她的人,无论她想做的那些事有多离经叛道,在刘徽的眼里,只要不违法乱纪,她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
刘徽宠她,宠得让刘适有了底气,让她知道,她背后也是有人的。
“我知道。二姐,我如今过的就是我想过的日子。所以二姐我想为你做些事。”刘适捉住刘徽的手,想要告诉刘徽,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刘徽对她的好,正因如此,她也想为刘徽做些事。
刘徽一把挥开刘适的手道:“表哥是我选的,你不知?”
乍然听到表哥,刘适一愣,随后便明白了。刘适道:“二姐,他们凭什么因为你和表哥无子就把所有过错都归到你的头上?生孩子如果只有女人的事,那还要男人干什么?”
此话落下,刘徽一时竟然不知如何说起。
“无子传承便让二姐受千夫所指?我见不得二姐受这样的委屈。我想让天下人知道,不是二姐不能生,是你和表哥在一起有问题。你们分开有什么不好的。各有各的孩子,二姐会比现在更快活。”刘适的想法不怕告诉刘徽,在她的心里,没有人比刘徽更重要。
霍去病,以前她是怕他。
然而和霍去病成婚以后,刘徽因为无子一事受了多少的人冷眼,受了多少的非议。
哪怕霍去病是护着刘徽不假,那也不能抹去刘徽因此而被人指点的伤害。
连刘彻在内都想给霍去病送女人,只想让霍去病有后。
哼,如刘徽所说的那样,霍去病有爵位需要传承,刘徽难道就没有吗?
刘徽也有。
刘彻想给霍去病送女人,刘适也想给刘徽送男人呢。
刘徽身体康健得很,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
可惜,刘徽不愿意要别的男人。
深知刘徽的刘适生出一个主意,从霍去病那儿动手,只要霍去病出了问题,碰了别的女人,无论以前刘徽和霍去病的关系有多好,刘徽都不会接受霍去病的背叛。到那个时候就不怕分不开霍去病和刘徽。
“我不愿意。你纵然有千个万个为我好的理由,你记住了,我不愿意。如果你还一意孤行,阿适,不要逼我对你动手。”刘徽听清刘适的话,知道她是为她抱不平。
“我不曾干涉你的生活,更不愿意你干涉我和表哥之间事。无子,我们早已经知道,也接受这一结果。千夫所指又如何?我从小到大做下的事,受千夫所指的还少吗?多一件不多。你既然知道我说过的话,就更应该明白,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我和你一样,只是不愿意在此生留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