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的主意霍去病认为不错,可以操作一番。
进了宫后的霍去病一想,不对啊,他直接把刘允接回家养不就好了。
刚一提这话,刘彻立刻不答应。给出方案,刘弗陵可以让霍去病带回公主府养着,刘允要留在宫里。
“好不容易养到最好玩的时候,表哥想把阿允接回来,父皇自不可能答应。”刘徽将心比心道出一句,好让霍去病理解情况。
霍去病抬眸与刘徽对视,一些心理其实刘徽比他更懂刘彻。
刘彻是真的有可能因为刘允越来越好玩而不愿意把刘允放回来的。
以前看着刘允,刘彻是终于等到比刘徽更像他的孩子,心里十分稀罕。
刘允渐渐长大了,发现刘允很好玩,比之刘徽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彻那叫一个喜欢。
养了那么多年,刘允还是那样一个不想要他死,因为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岂不让刘彻放在心上。
孩童的天真,心思单纯,于刘彻而言就是一个能够让他放心的存在。
长大的人,饶是面对刘徽,刘彻在心中都忍不住怀疑刘徽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孩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一直养在身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让刘彻放心。
刘徽啊,早已然明白一个道理。
年少时养出来的感情,不是成年后养出来的可比的。
霍去病既然把刘弗陵带了回来,这个事整个长安都知道了。
“冠军侯也是不容易。”平阳长公主听说后幽幽感慨,意味深长的道:“自家的孩子都不想养的人,被陛下逼得不得不帮陛下养孩子。”
卫青不由轻咳一声,提醒平阳长公主别什么话都说,很是引人歧义呢。
平阳长公主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咱们陛下怕是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平阳长公主担心的是这些。“我最怕的还是阿徽。那么多年下来,我越发的看不透她。”
看不透,让平阳长公主不安。
也是因为他们了解刘徽的性子。
刘徽识时务,从小到大都非常的识时务,该退的时候退,该进的时候进。
眼下大汉朝的局势,随税法一改,天下世族恨得刘徽更是想要食其肉,饮其血。
刘彻的年纪不小,像他们活到这般年纪,纵然早年刘彻追求长生不老,为此不惜一切,后来病了一场,把刘彻气得将方术士全部赶走。
刘彻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世上没有长生不老的存在。
天下江山,刘彻不愿意放下,也不得不放下。
观刘彻的诸子中,除了太子外其他人都不成器。
可是最小的刘弗陵聪明为刘彻所称赞,那样一个孩子会如何?能不能让刘彻决定废长立幼?
大汉被废的太子不是没有。
刘彻是怎么登上的太子之位,他是过来人,最是记得清楚。平阳长公主亦然。
多少年了。
越是到了最后的时候,越是让人不可轻视。
“阿徽只让我们不急。皇后那儿也如此的叮嘱。只道凡事有她。”卫青低沉的回答。
刘徽到底有多少准备,有什么样的打算,从来不会说出来。
如同那么多年来,刘徽从未和他们哪一个说起,针对大汉的问题,她打算怎么解决解决。
纵然对上刘彻,刘徽也只会把眼前需要办的事道出,多余的是万万不会透露出来。
卫青其实也想知道,刘徽到底是何打算。
世家贵族越发恨她,她想过后果吗?
刘彻在,刘彻为了大汉一定会站在她的身后,可是以后呢?
当刘彻驾崩后,刘据登基呢?
刘据是担了太子的名头不假,他一个太子过得就跟假的一样,诸事不参与。
一个太子没有威望,没有属于自己的人。他的存在只是作为一个摆设!
造成如此局面的是刘彻,与刘徽是没有关系不假。然而他们也都知道,刘彻为何如此行事。
卫家的权势,有卫青、霍去病、刘徽,再随陈荷崭露头角,以女子的身份能够在朝堂上站稳脚,卫家是后继有人的人,尤其是在卫禧成为京兆府尹之后。
如此局面下,刘彻对上已然成势的卫家,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不能抹去。
但他不能让卫氏独大,作为太子的刘据便在那样的情况下成为一个摆设的存在。
刘据亏得心态好,无论刘彻怎么把他压在工部上,或不让他理事,他都没有因此而心急焦躁。
在工部他也待得高兴,不曾得到别人的夸赞,于刘据来说也挺好。
子不类父,刘据曾也伤心难过,后来却是想开了,不类就不类吧。世间类父者几何,他又何必过于为难自己。不值当!
卫青之前也担心刘据的心态不好,后来发现,刘据没有半分不好。
纵然面对刘徽权势威望都远在他之上,身边都是对刘徽的赞美,要么也是不断的提醒他定要小心刘徽的人,刘据在那样的情况下压根不当回事,反而对那些说刘徽不是的人远之,听着对刘徽的赞美,很是认可。
卫青和平阳长公主是一样的,一样的拿不准到底刘徽是怎么盘算。
而刘允等知道霍去病竟然把刘弗陵给领回家了啊,那叫一个不高兴。
不高兴的女郎对着刘彻吹胡子瞪眼睛,很是不乐意。
那刘彻可不管。
“怎么?”刘彻不管归不管,也得问问。“不想留在宫里不成?还是不想留在祖祖身边?”
连着两问,刘允脸上的表情不变,嘟起嘴道:“我也想爹爹和娘亲。我都很久没有跟爹爹和娘亲在一起了。”
没错,作为一个孩子想跟父母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刘彻真行,把刘弗陵交到霍去病的手里,倒让她留在身边!
“又不是见不着。你娘亲负责清丈事宜,每日都进宫议事。你要是闲得无事做,也可以随她一道在尚书省听听学学。学学她如何御下。”刘彻全然不拿小朋友当小朋友,干脆利落出主意让刘允跟刘徽往尚书省学着点。
“看他们吵架也不是不行,挺好玩。那得祖祖下诏。娘亲可不许我随便出入尚书省。”刘允想吧,她最想跟在身边的人是刘徽,可以用刘弗陵换一个时刻在宫里跟在刘徽身边的事,她很是乐意得很。
乐意的刘允脸上笑意不断的加深。
刘彻愉悦的笑问:“最想跟着你娘亲?”
忙不迭点头,刘允凑到刘彻跟前同刘彻小声的道:“是呢,最想跟着娘亲。喜欢娘亲。娘亲什么都会,也从来不嫌弃我不懂。娘亲说,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只要我愿意学,想学,哪怕是以前她不会的,她也可以领我一起学。祖祖,娘亲是最好的娘亲。”
对母亲的天然亲近,加之刘徽从来不会糊弄她,对她的想法尊重,引导,刘允可喜欢刘徽了。
刘彻莞尔,见不得刘允高兴的挑眉道:“罚你的时候也够狠。当年你犯下的错,说不教你滑雪,多少年过去了,真是不教你。”
刘徽宠孩子的时候是真宠,恨不得把孩子捧上天,但孩子犯错,说罚是真罚。
刘允当年都闹了,那件事情影响多大,她自是记得的,也正因如此,刘彻提起旧事,刘允低头抠小手道:“做错事本来就应该受罚。”
哪能想干什么干什么,刘徽已经是大汉朝除了刘彻外最有权势的存在,观刘徽有一丁点肆意妄为,不把国法规矩放在心上的模样?
刘徽能对刘允要求严格,因为刘徽做到了。
刘允对刘徽是心服口服,半分没有怨念刘徽的意思。
又喜又敬。刘允对刘徽的感情很复杂。
刘彻笑了,“好。”
反正霍去病也不怎么进宫,刘徽办差事的时候霍去病也不会打扰刘徽。刘允不小了,该跟刘徽多学些东西。
刘彻在有刘徽的先例下,对刘允也是寄以厚望,寄以厚望刘允能够成为下一个刘徽。
“你生意做得如何?”刘徽说让刘允自己想办法做生意,自己赚钱,说到做到。
刘允不会也得从头学,不就是赚钱而已,赚钱不都是那么一回事,给别人想要的,自会有人愿意掏钱。
“还行,小有盈利。”刘允暗松一口气的呢,她的生意终于是盈利了。
想到之前好几个月都是亏钱的情况,刘允从刘徽那儿借的钱,嗯,刘允都不敢算了。
“能还清借你娘亲的钱了?”刘彻回忆起之前刘允算盘着要借刘徽多少钱时的愁苦模样,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刘允眼睛瞬间变得黯淡了,“不能。想还清债得再等等,我还得投本钱,盼着这个冬天能赚回来吧。”
冬天能赚钱的东西其实不少。
没有碰生意前,刘允真以为全天下的生意都握在刘徽的手里,研究之后的刘允才知道,能做的生意多着,只要占先机不怕赚不到钱。
刘允有些明白为何刘徽要让她学做生意了。
生意场上的弯弯道道,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让她栽个大跟斗,她可不就差点给栽了!
忆起刘徽在事后给她复盘,刘允才明白,她以为自己很聪明,世上的聪明人多着。她要是不小心提防着点,能让人吞得渣都不剩。
一开始不信那么一个道理的刘允,吃过亏变得相当的老实。
小心谨慎,对于送上门的好处不再天真认为那是应该。别人送礼定是有所求的。收下礼物的时候她该考虑的更是,她可以跟人互惠互利吗?
如果不能,礼最好别收。
“你也说了,你娘亲什么都会,那便多跟你娘亲学习。”刘彻感受到刘允的郁闷,钱不好赚,尤其赚到了钱发现都不够还债,实在让人心塞。刘彻总算收敛笑意。
第二日,刘彻下诏许刘允入尚书省听政。
嘶,多少人想到刘据。
早些年刘徽也提议刘据跟在刘彻身边听政,那会儿多少人对刘据寄以厚望,以为刘据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汉最有权势的太子。
结果,突然间刘彻不让刘据参与朝政,连听政的资格都被剥夺,直接把人放到工部去。
每每想起此事,多少人想跟刘彻论论。
无奈刘彻听不进劝,饶是刘徽为了此事都没少跟刘彻进言,提醒刘彻不要忘记刘据是太子,当太子却不尽太子的职责,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刘彻难不成以为刘据没有政绩,没有功劳,能够让人信服?
对,刘据太子的位置是稳了不假。但那不是因为刘据本身。
皇后的母亲,大将军的舅舅,大司马骠骑将军的表哥,尚书令的一母同胞的姐姐。
这一切都是外力,是别人的,不是刘据自己得到的,拥有的。
当这一切的外力如果发生了变化,试问刘据的太子之位还能稳吗?
很多人都明白那么一个道理,巴不得刘据能够做出一些成绩。刘据如果能够治理好天下,对于天下人而言都是宽慰。
无奈刘彻连那么一个机会都不给啊。
反观对刘徽。
哪怕近些年刘彻是在有意的压制刘徽的。
基本上没有太大的事,刘彻都不会让刘徽行使尚书令的职责。
如同大将军和大司马骠骑将军,他们的存在是大汉的定海神针。但刘彻断不可能纵容权力全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偏刘徽能干,刘彻是不想再用刘徽不假,有些事站在利于大汉的立场考虑,又必须要让刘徽去做。换成别的人,未必不会借机为自己谋划!
如果派出去的人无法做到刘彻要求,那还需要派人出去吗?
于刘彻而言,刘徽很好用,且她姓刘,是他的女儿。
女子之身是利也是弊,比起担心刘据有了过高的威望,太多的权势,未必不会一不作二不休,刘徽因为是女子,拥有再多的权势,在刘彻看来都只能依附于他,将来也只能依附于刘据。
这才是刘彻既防刘徽也用刘徽的原因。
刘徽办事效率又快又稳,急刘彻所急,能够为刘彻分忧,那是让刘彻无比欢喜的方式。
而刘徽只能依附于他,依附于刘据的事,也让刘彻在一定的程度上安心。
刘彻对刘徽的所有敲打,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刘徽,依附刘据的时候还没有到,如今刘徽的心应该放在他的身上。
至于把刘允放到刘徽身边,让刘允先跟刘徽学习,刘彻对上刘徽的询问只有一句,让刘允先长长见识,学学好。
学好,跟朝堂上的一群老狐狸学好,刘彻真敢盘算。
然刘徽可以问,不能不把刘彻的话当回事。
朝臣们对上刘允跟在刘徽身后,笑眯眯的听着,没有插话的意思,分外的乖巧。
但是吧,不知怎么的,每每对上刘允乖巧的样子,他们感觉身后一阵阵寒意冒起,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就那么不断的升起。
等见到刘徽,好的,他们明白了,母女如出一辙!
刘徽对底下的臣子大多数心里有数,明了他们各有各的小心思,她对他们的要求没有很高,独一样,争也罢吵也好,只要把她交代的事办好,她一概不管,也不会到刘彻面前说人的不是。
刘允可不是!她每日在尚书省听完后,回头就跟刘彻告状,什么一句话反复说个十遍二十遍的,真是不厌其烦。能把说废话的时间放到办正事上吗?
刘彻听乐了,当下让人把刘徽请来,让刘徽给刘允说道说道,为何容得下他们。
刘徽来了,听完始末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用人太过苛责是会无人可用的。你只看到那个人话多,一句话能翻来覆去的提个十遍二十遍,可曾看到他说话归说话,我交代他去办的事,没有一件耽误过。”
嗯,刘允一顿,刘徽同刘允再道:“对谁都一样,不能只听一个人说什么,得看他到底都在做什么。事情只要能够办得好,让大家都满意,便算是我们各自都挺乐意,有何不可?”
得了,刘允又受教了。
刘彻观刘允若有所思的,嘴角勾起笑容道:“这些道理不是书上会教的。”
绝对不是书上会教的,因而也让刘彻有意让刘允跟在刘徽的身边,多看着点,多学着点,不许让人养成傻子。
刘允?傻不傻都是你养的呢。
“那,那总呛娘亲,说娘亲操之过急的人?他总说娘亲的不是。”刘允还想起另一回事,盼着刘徽能够也解释解释。
“呛我怎么了。还不许人家说话了?他道我操之过急,我也笑话他乌龟跑步,等他认为可行的时候,天都黑了,事儿不用干了。”刘徽又不是没有骂人,她和人一向是有来有往。
嗯,刘允只听到刘徽让人骂的事,全然忘记刘徽也怼回去了,甚至怼得极为不客气。
“你怎么话也只听一半?当时走神想什么?要是静不下心还是跟人多读书。未央宫的人不行,那便往鸣堂去。”刘徽拧眉想想,不太乐意一直把刘允困在宫里的,接触的人太少,再养下去养成一个傻姑娘怎么办?
刘允不太服气的道:“我想去太学。”
刘徽没有泼冷水的道:“那你考去。凭本事进太学,我不拦你。”
当年刘徽定下的太学的规矩,可是各地的府学中最数一数二的学生。
换而言之,以前的太学看出身,要是在朝中身居高位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眼下的太学更看人的能力,看人书读得如何。
想进太学得考。
刘允一听斗志昂然的道:“考就考,我又不是考不进去。”
“既然想进太学,不如还是让她去鸣堂玩一玩。”刘彻想了想,终松了一个口,让刘允往鸣堂去,那么点大的孩子是要去玩玩,不好一直困在宫里。
以前还有一个刘弗陵为伴,现在是连刘弗陵都不在了。
一眼扫过刘徽,刘徽倒是绝口不提刘弗陵的事。
不提便不提吧。
“那我何时去?”刘允对鸣堂也是好奇得很,不能说没有去过,刘据领她去过几回。那也仅仅是去过而已,具体的没有了解。
但眼下朝堂上那些官员,好些都是出自鸣堂和太学的,而且以鸣堂的学子最多。
听说好些都是当年跟随刘徽去朔方城或者是河西的官员。
一步一个脚印,他们凭本事爬了上来,很是厉害。
当然了,鸣堂是刘徽一手创办的,后来鸣堂归于朝堂执掌,成为大汉仅次于太学存在的学府。
比起太学的精英教学模式,鸣堂的科目是应有尽有,揽尽天下。
刘允知道无论是朝中的重臣亦或者各处的小吏,鸣堂出去的人多了去。
要是去鸣堂,她可以想学什么学什么,要学什么学什么。
嗯,刘允是很乐意去的。
“父皇,阿允得多读书多长见识,不急让她学政。”刘徽是不认同刘允现在跟在她的身边听朝堂上的那些事,为此连课都不上。
读过的书,会让刘允慢慢形成属于她的三观。
朝堂上的事,看她那非黑即白,亦或者是全然偏向刘徽的态度,在刘徽看来有问题。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去鸣堂,去看人生百态,别把人留在身边。
刘徽的态度刘彻明白,思及刘徽像刘允那么大的时候折腾的事不少,也从来不曾松懈于读书,当下点点头道:“好,依你所言,还是先让阿允去读书,听政的事晚一些再说。”
那么些年刘彻把刘允领在身边,也听了不少了。只不过是刘彻认为比起他的那一套,刘徽的方式方法可能更适合刘允。
现在看来,不如再放放。
刘允一听也高兴了,“那我明日就去。要换个名字吗?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要是让人知道身份了,他们那些人一定会把她捧起来,就没意思。
“取个字吧。你取还是朕来?”刘彻乐得配合刘允,问起刘徽。
刘徽挑挑眉道:“父皇容我回去和表哥商量。”
听得刘彻一滞,良久后问:“此等小事也要回去商量?”
刘徽不得不提醒刘彻,语调悠长的道:“我们当初给阿允取的名字一个都没有用上,为何?”
“你们的孩子名字自然是由我来取的,还用朕提?”皇帝陛下分外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认为有何不可。
刘徽……“我们也想给孩子取名。名父皇取了,字就留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