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是私酒买卖。
布雷斯韦特是谁?
大伙懒得理,爱谁谁呗。
敢碰这门生意,做好被抢的准备就得了。
霍桑的信儿才刚给出去,天边还挂着点晚霞,绞索会的人马把农场外的路给堵死了。
连喝了三天,弟兄们人手发痒,就盼着来点带劲的差事醒醒酒。
人马一到,马蹄踏地的闷响和弟兄们压不住的咳声混在一块。
打头的掰着指节,咔咔作响。
几个老手叼着烟,不耐烦地比划着拔枪,拇指在击锤上滑来滑去。
边上几人凑成堆,有个家伙摸出油布包,把浸透了油的破布条递给身边弟兄擦枪使。
十几个新来的灌了酒,胆气也壮了些。
他们学着老油条的样子,把烟屁股嘬得发亮,腰杆跟着直了。
歇够了的马匹焦躁地打着响鼻,几个骑手压低了嗓子骂骂咧咧,跟自己的坐骑较着劲。
斯通在队伍前头打转,听见后方马蹄声近了,他转过头,食指往嘴里一捅,吹出声短促的唿哨。
哨声一响,原本糟乱的咳嗽和吵骂声哑了。
霍桑骑着匹花里胡哨的诺福克赛马,穿过人群到了最前。
他胳膊支在鞍头上,挨个打量着手底下这帮人。
“酒气散得差不多了,都还站得直。那废话不多说了,谁不知道今晚干什么?”
被他盯住的法拉第和泰迪,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其他人也跟着闷声应喝。
“知道!都知道!”
霍桑手往下一按,噪杂声小了。
“要是对面不识相,是让他们脑袋开花,还是让他们口袋开花?”
霍桑在人群边上找到了基兰,冲那边抬手。
“来,凯隐。”
基兰正跟戴尔抢烟抽呢,冷不丁被点名“啊?”了一声。
趁小戴发愣,基兰抢过最后一根塞进裤兜。
靴跟蹭了下马肚子,灰不溜秋的布列塔尼马晃晃悠悠地挤到了人前。
马一挨着霍桑就站住了。
基兰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拿衣领子扇了扇风。
“钱是好东西,命也是。哪个都不能丢,不然怎么快活?”
基兰朝霍桑扬了扬下巴。
“都把脑袋看好了,回来老大请酒!我先说好,谁身上多了个窟窿,那杯酒就归我了!”
霍桑起了个头,剩下的人跟着笑开了。
男人们怪叫着把枪捅向天,吼声惊得马直叫唤。
戴尔瞥见旁边的烟,手一伸就捞了过来,自己划着火柴点上了。
“...凯隐。还以为他就是绞索会的人。”
那小弟摊着空手,没忍住骂了声。
“老大身边站着的,还能是外人?要我说,凯隐本来就是。”
前面的基兰正跟霍桑凑在一块儿笑。
戴尔指尖被烫了一下。
他手一抖,没抽完的烟掉在了脚边。
想把手揣回兜里,右手却抖了起来,几次都够不着口袋边。
“...是,凯隐就是。”
天边那点晚霞散了个干净。
几支烟的工夫,周遭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法拉第和泰迪一点头,四十来号人分成两股,顺着不同的私酒路线窜进了夜色里。
马蹄踏起的飞灰直往脸上扑。
霍桑一摆手, 斯通催马并过去。
两人在前头领路。
斯通回头一看,后头的人还没跟上。
“凯隐,头儿?来了没!你这命也太好了!脏活累活不用你,老大还惦记着带你玩,换我早乐开花了。”
基兰在后面胡乱答应了两声。
“那你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我这身伤给你要不要?”
“我看老大是怕我撅半道,没等酒劫来,先绊倒一票弟兄...走你的,我丢不了。”
等霍桑他们走远了,基兰手里的缰绳“啪”地甩到了小戴肩上。
“霍桑还不知道要带我们去哪,你平时不是最爱冲前头带路么?今天怎么蔫了,打算跟在屁股后头吃土?”
戴尔身子一侧让缰绳滑了下去。
“就这么几个人...我看他不是带你去见世面,是想让你手上也沾点什么。”
基兰瞥了眼他藏起来的那只手。
扭身解下一直带着的包,挂到了他脖子上。
“拿着...后脑勺嗡嗡的,压得我脖子疼。”
“别那么看我。我跟他不一样...我不会。”
戴尔不再多话,翻身上马。
“...这包装了什么。”
基兰提了提缰绳,马驮着两个人跑了起来。
背包一下下磕着戴尔的腰,硌得慌。
他烦躁地把包扯到身前想调整一下,瞥见了里面的东西。
“照相机?你还有这个?”
脖子一轻,基兰舒坦地晃了晃脑袋:“我表哥的。”
“这什么...干的...草药?”
“大爷之前让我装着的,他忘拿回去了。”
“...头绳...?”
“玛...洗完脸掉地上的,我忘给她了。”
戴尔“啧”了一声,把粘在手上的草药渣拍掉。
“这些人是谁,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基兰把缰绳绕到腕上:“愚蠢的弟弟哟,我还能什么都告诉你?你个大傻子。”
“......”
......
打劫自有法拉第他们去忙。
斯通的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
霍桑在颠簸的马背上哼起了调子,哼着哼着就忘了词。
他手里的绳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马鞍。
“凯隐,你后头那小子,比你还像个老板。”
路越走越偏,两边的林子黑黢黢的。
基兰回头去看。戴尔低着头,帽檐压得看不见神情。
硬把马催到霍桑身侧,基兰指节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捡来的。他脑子不好使,天天翻垃圾吃...”
“要不是这小子碰巧救了我...啧,这年头,欠什么都别欠人情...”
“话说回来,霍桑老哥,你这路也太绕了,再颠下去,我这伤口可就当场报销了啊。”
霍桑突然伸手,卡着戴尔的脖子把他的头扳了过来。
基兰脑袋后面冒凉风,手指按住了枪。
霍桑指腹下的皮肤又烫又糙,借着微光能看到一片红肿。
戴尔挣扎着偏过头,一脑袋撞在基兰肩上,用帽檐挡住了眼睛。
“...凯隐...杀了他。”
基兰从烂衬衣上撕下块料子,直接塞进了霍桑手里。
“先杀他,再捅我,我俩血溅你一身。到时候你还怎么...当你的老大?”
“我上次看他从垃圾堆里晃出来,几只苍蝇追着他飞,赶都赶不走。擦擦吧老哥,别给你传上了。”
霍桑啐了口唾沫,一把将戴尔推开,身子在鞍上重重一顿。
他捏着那块破布,在手上胡乱擦了两下。
“啧,脑子不好,脸也废了。凯隐,你这笔人情债,利息可不低。”
“等有了农场,这家伙也就配去放牛。那脸,得用仙人掌好好捂捂。”
霍桑还在那儿说个没完。
基兰屁也听不清,掌心全是汗,在膝盖上抹了抹,这才重新攥紧了缰绳。
他跟斯通说得正起劲,林子里哗啦一阵响。
树丛里滚出个浑身是土的男人,手脚并用地朝这边扑。
“救...救命!那些人...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