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
冒顿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硬生生抽离出来,然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用那移动的黑色山脉,狠狠地碾过!
碾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坚信不疑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什么草原雄鹰?
什么骑兵无敌?
什么弯刀与荣耀?
全是狗屁!
在那道黑色的、沉默的、只知道收割的钢铁洪流面前,他那五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群被圈在屠宰场里,伸长了脖子待宰的……猪羊!
不!
连猪羊都不如!
猪羊被杀前,至少还会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他的勇士们呢?
在那冰冷的钢铁撞击下,连惨叫都成了一种奢望,声音刚到喉咙,整个胸腔就已经被撞成了肉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冒顿嘴唇发白,他喃喃自语,像个失了魂的傻子。
“不!!”
猛然间,一股困兽犹斗的凶性从他心底涌起!
他,是天狼汗国的大单于!是草原的王!
他不能败!更不能逃!
“我的狼卫!我的亲卫在哪儿!!”
冒顿猛地拔出腰间的黄金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
“集结!都给本单于集结起来!!”
“跟我冲!杀了这群魔……”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汹涌的、混乱的、充满了绝望与恐慌的洪流,从他身后猛地冲了过来!
“快跑啊!!”
“魔鬼来了!是黑色的魔鬼!!”
“别挡路!滚开!!”
那是他自己的士兵,是那些刚刚还在为他欢呼,发誓要踏平南朝的勇士!
此刻,他们脸上哪还有半分勇士的模样?
一个个面无人色,涕泪横流,为了能跑得快一点,他们甚至用手里的刀,砍向挡在自己前面的同伴!
“砰!”
一个慌不择路的骑兵,狠狠地撞在了冒顿的神骏黑马上。
冒顿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撞了他的士兵。
“你……”
然而,那个士兵根本没看他一眼,甚至没认出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大单于!
那士兵的眼里,只有身后那片正在不断逼近的黑色梦魇!
他尖叫一声,用马鞭抽了一下冒顿的战马,疯了一样地挤了过去!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冒顿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草原的王,竟然被自己的逃兵给冲散了!
他想稳住身形,想再次发出命令,可他的声音,在这数十万人的鬼哭狼嚎之中,渺小得如同一只蚊子的嗡鸣。
他被溃败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动。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乱军中切了进来。
那是一名钢铁浮屠骑士。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挥动着手中那门板似的屠刀。
“噗嗤!”
冒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部落里以勇武着称的万夫长,连人带马,被那一刀,轻描淡写地,从中劈成了两半!
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溅了冒顿一脸。
那名钢铁浮屠骑士,甚至没有看那万夫长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的头盔,缓缓转向了冒顿的方向。
在那漆黑的面甲缝隙之后,冒顿仿佛看到了一双……没有丝毫感情,只有纯粹杀戮欲望的眼睛!
“啊——!!!”
冒顿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和“尊严”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什么大单于的荣耀?
什么草原的王?
去他娘的!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冒顿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丢掉了手中的黄金弯刀,像个泼妇一样,用马鞭疯狂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驾!驾!驾!!”
他不再集结部队,不再想着什么抵抗。
他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北方,朝着他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是震天的轰鸣,是同胞被屠戮的惨叫,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地狱。
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风声,和他自己那颗,因为无尽恐惧而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狼狈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