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枪响,不仅抹掉了拓跋烈的性命,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碎了冒顿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最后的一点尊严,和最后一根名为“王”的脊梁骨!
妖术!
这绝对是妖术!
隔着千步之遥,无声无息,取人性命于弹指之间!
这不是凡人的力量!
这是神罚!
是魔鬼的诅咒!
“啊……啊啊啊——!!!”
冒顿的喉咙里,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而尖锐的嘶鸣!
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勇武、最骄傲的儿子,那个他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未来继承人,就像一个被人一指头戳破的血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那顶金色的头盔,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与血污。
那双到死都圆睁着的眼睛,仿佛还在质问着他这个无能的父亲!
“噗通!”
冒顿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他再也看不到什么溃败的军队,再也听不到什么同胞的惨叫。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儿子倒下时,那双茫然不解的眼睛。
还有……
身后那越来越近,如同死神心跳般的……
“咚!咚!咚!咚!”
跑!
必须跑!
活着!
只有活着!
冒顿状若疯魔,他扔掉了所有能扔的东西,用马鞭的末梢,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扎进胯下神骏黑马的屁股里!
“驾!驾啊!!给老子跑!!”
鲜血,顺着马股流下。
战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悲鸣,四蹄翻飞,速度瞬间又快了几分,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北方,朝着他那曾经无比辉煌,此刻却代表着唯一生机的王庭方向,亡命狂奔!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因为他怕!
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片黑色的梦魇,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
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个独臂的魔神,正咧着嘴,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
耻辱?
不!
这已经不是耻辱了!
这是……狩猎!
而他,曾经的草原雄鹰,如今,只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吓破了胆的……野狗!
……
“哈哈哈哈哈哈!!”
王霸的狂笑声,在血色的原野上回荡,充满了野性和残忍的快感!
他看着前方那个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金色身影,独眼中满是戏谑。
“跑!你他娘的倒是再跑快点啊!”
“大单于?草原的王?”
“我呸!就这点胆子,连老子家门口看门的土狗都不如!”
王霸一挥手,他身后那支黑色的死亡箭矢,并没有立刻全速追击,而是保持着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
就像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在戏耍着自己已经筋疲力尽的猎物。
他们要的,不是简单地追上,杀死。
主公说了,要活的!
更重要的,是要在精神上,彻底摧毁这个所谓的草原霸主!
要让他体验到,什么叫绝望!
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兄弟们,把这片草原给老子当成猎场!”
王霸的咆哮声传遍军阵。
“那条老狗,就是咱们的猎物!”
“别让他跑得太快,也别让他停下来!”
“就这么吊着他!让他跑!让他叫!让他把他那点可怜的力气,全都给老子耗光!”
“等他跑到自己的狗窝门口,再把他给老子……一脚踹翻!!”
“吼!!”
一万钢铁浮屠齐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这场追逐,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场……极致羞辱的盛宴!
北风呜咽,卷起漫天血腥。
一道仓皇的金色流光在前方亡命飞奔,身后,是一片沉默而巨大的黑色阴影,如影随形。
大地的震动,从未停歇。
那“咚咚”的马蹄声,就像一柄柄重锤,不知疲倦地,狠狠砸在冒顿那颗已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片死亡阴影的距离,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