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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勇的怒斥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墙壁上那盏昏黄的电灯都仿佛在微微颤抖。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被临时改造成了审讯室,墙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气息。

王守业被这饱含痛恨与鄙夷的质问震得浑身一颤,那双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恐。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可双手被绑在椅子扶手上,只能艰难地低下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不敢与赵大勇那喷火的目光对视。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珠,一滴一滴砸在他沾满污渍的裤子上,染湿一大片,那模样甚是狼狈。

周锐站在赵大勇身侧,敏锐地捕捉到王守业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看到王守业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看到他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这些无不昭示着其内心的崩溃。周锐适时地示意负责记录的年轻战士小陈将王守业刚才关于泄露我军在城南仓库布防情况的供词详细记下,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后续情报分析的关键碎片。然后,他轻轻拉了一下赵大勇的胳膊,低声道:

“团长,消消气,现在关键是深挖细节,咱们得找出谁是‘夜枭’?还有他口中的‘老板’又是怎样联系的…” 周锐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现在正处于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刻,我们需要的是引导,是让他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吐出来。”

赵大勇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盯着王守业那副窝囊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就是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人,利用其后勤副院长的身份,将多少同志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拱手送敌,导致多少次行动功亏一篑,多少战友血洒疆场?但周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胸腔里翻腾的烈焰。他知道周锐说得对,他是团长,不能只凭一时意气。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霉味和铁锈味,强行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甲却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他重新坐回那把吱呀作响的木椅上,目光不再炽热如火山喷发,而是变得如同西伯利亚寒冬般冰冷,如无形的刀锋,一遍遍刮过王守业惨白如纸、不断抽搐的脸。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记录员小陈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以及王守业粗重而不规律的喘息声。

“王守业,” 赵大勇的声音低沉下来,去掉了之前的咆哮,却更显压迫,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敲打在王守业紧绷的神经上,“把你如何被策反,如何接收指令,如何传递情报,所有的细节,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不要有任何遗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鹰隼,“这关系到对你最终的评判!”

这“最终的评判”几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王守业。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恐惧和渺茫希望的复杂光芒,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我…我说…” 王守业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是…是三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医院里做医生…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陷入了痛苦而清晰的回忆。

“那年秋天,我老家的弟弟来信,说母亲病重,急需一笔钱做手术。我那点津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我急得嘴上起泡,工作上就…就出了个纰漏,一批运往前线的药品,因为我的调度失误,在转运站耽搁了两天…虽然最后没造成太大损失,但被记了大过,心里又憋屈又害怕,觉得前途完了。”

“就在那时候,我经常去城里‘春熙茶楼’解闷。那里鱼龙混杂…大概去了三四次后,一个自称姓钱,做药材生意的老板主动跟我搭话。他穿着长衫,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很客气。他好像很懂我的心事,先是旁敲侧击,安慰我,说我这样的人才是栋梁,只是时运不济…后来,他主动提出可以借给我一笔钱,给母亲治病。我当时…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王守业的脸上充满了悔恨,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

“我收下了那笔钱…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我对他千恩万谢,说要尽快还钱。他却说不用急,还经常请我喝酒,听我抱怨工作中的烦心事。他总能说到我心坎里…后来,有一次喝酒,我无意中提到了我们处最近领了一批新式电台…他当时没说什么。过了几天,他突然约我,脸色很严肃。他告诉我,他是‘那边’的人,代号‘老钱’。他说我上次提供的电台信息很有用…我当时就吓傻了!”

王守业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他威胁我,说我已经收了钱,泄露了军事信息,上了船就别想下去。他还拿出了我们几次谈话的记录,有些是我酒后发的牢骚,但经过他的记录,都变成了…叛国的证据。他说如果我不继续合作,就把这些证据公开,我不但前程尽毁,还得上军事法庭,甚至可能连累家人…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啊,团长!”

王守业嚎啕大哭起来,但赵大勇和周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容。

“那…那之后,‘老钱’就成了我的单线联系人。他要我申请到野战医院,还许诺是副院长…” 王守业哽咽着继续交代,“我们很少见面。通常,指令是通过死信箱传递。”

“死信箱?”周锐敏锐地追问。

“是…就是固定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城西‘悦来’杂货店门口第三个垃圾桶的底部,用嚼过的口香糖粘着;或者…或者城南公园那棵大槐树,往东数第七步,脚下有块松动的砖头下面…指令写在这种…”他比划了一下,“很小的,像卷烟纸一样的薄纸上,用密码写的。密码本是‘老钱’最早给我的,一本《三国演义》,对应页码和行列…”

“指令内容是什么?具体点!”赵大勇喝道。

“最开始…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队调动情况,后勤补给清单…后来,就要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比如,上次您问的城南仓库布防图,还有…还有之前三团换防的具体时间和路线…他们…他们特别关心我们高级指挥员的动向和警卫情况…”王守业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怎么获取这些情报的?”周锐问。

“我…我利用职务之便。后勤股能接触到很多文件,借着清点、调配物资的名义,我也能去一些地方…看到,听到一些不该我看、不该我听的…我记在心里,或者偷偷找机会记下来,然后找机会把加密的情报放进死信箱。放好后,会在杂货店对面的墙上,用粉笔画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作为信号。”

“那‘夜枭’和‘老板’又是怎么回事?” 周锐紧紧抓住关键线索。

“我…我不知道‘夜枭’是谁,真的不知道!”王守业急切地辩解,生怕不被相信,“这个名字,我是有一次在加密指令的末尾看到的。指令上说,‘此信息需确保“夜枭”安全’,别的就没了。我猜…我猜他可能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级别很高的人…”

“关于‘老板’呢?”赵大勇逼问。

“‘老板’…是‘老钱’有一次无意中提到的。他说所有的指令,最终都来自‘老板’。‘老板’非常谨慎,从不直接与我们联系,都是通过‘老钱’这样的中间人。怎么联系的…‘老钱’没说过,但我感觉,‘老板’可能不在本地,甚至…可能不在国内?因为有一次‘老钱’抱怨过,说‘老板’的指令有时候来得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和‘老钱’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怎么联系的?”周锐追问细节。

“是…是上周三。还是通过死信箱。他给我下达了获取这次军区作战会议纪要的命令…我…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就被发现了。”

王守业瘫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团长,周队长,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接触过‘老钱’,只知道死信箱和那本《三国演义》…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王守业的供述暂时告一段落,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小陈奋笔疾书的记录声。

赵大勇和周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夜枭”、“老板”、“老钱”、死信箱、《三国演义》… 线索似乎多了起来,但编织成的却是一张更加庞大而隐秘的谍网。

王守业只是这张网上一个微不足道、且即将被剪除的节点,真正的毒蛇,还隐藏在深处。

赵大勇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的怒斥只是开始,而这场挖掘真相、清除内奸的战斗,此刻,才真正进入最核心、最艰巨的阶段。

他需要和周锐一起,从王守业这些破碎、充满恐惧的供词中,梳理出有价值的线索,顺藤摸瓜,将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夜枭”和“老板”的触角,一根根地揪出来。

他取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燃,想到黄婉和汪明的审讯,希望能取得好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