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徳界周边星域中,广塘界与津港界如双星拱月般悬于近侧。相较之下,津港界更似繁华商埠,而广塘界的市集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硫磺气息——百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妖兽潮大战,让这片土地至今仍浸泡在战争红利与创伤之中。
沿街商铺的木架上,风干的妖狼皮毛堆叠如山,暗金色的鬃毛在星风中微微颤动;墙角铁笼里关着活的三眼毒蟾,鼓胀的毒囊泛着幽绿光泽,不时喷出几缕麻痹性毒雾;甚至有修士当街支起大锅,熬炼着从妖兽骸骨中提取的骨髓油,粘稠的金红色液体在锅中翻滚,散发出奇异的焦香。
最热闹的要数\"万兽坊\",坊主是个独眼的老修士,他背后的石壁上钉满了狰狞的兽首:磨盘大的赤睛虎颅、生着七根犄角的玄水蛟首、乃至罕见的雷鹏喙骨,每一件都带着狰狞的战痕。柜台前,刚从战场退下来的佣兵正用一袋妖丹换取疗伤丹药,柜面上随意散落的狼牙匕首都嵌着三阶妖兽的犬齿,在灯光下泛着慑人的寒光。
与津港界的精致不同,广塘界的空气中永远飘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这里的修士袍角常沾着干涸的兽血,腰间悬挂的储物袋鼓鼓囊囊,里面多半是刚剥下的妖兽鳞甲。偶尔有孩童追着运送骸骨的驼兽奔跑,捡起地上掉落的锋利爪刃,当成玩具般挥舞着,惊得路过的低阶修士纷纷避让——在这片被战争浸透的土地上,连孩童的玩物都带着致命的锋芒。
津港界的妖兽材料市场,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往日里人声鼎沸的交易区,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门口,堆积如山的妖兽材料几乎堵塞了通路。从低级的青狼皮、赤练蛇胆,到高阶的雷虎利爪、玄冰龟甲,各种材料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腥臊味。
几个往日里精明的商贩,此刻正愁眉苦脸地守着自家摊位。他们嘶哑着嗓子叫卖,却鲜有人问津。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修士,也只是匆匆瞥上一眼,便摇头离去。
\"唉,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商贩望着自家店铺里堆积如山的材料,重重叹了口气。他手里拿着一块品相极佳的火狐尾毛,往日里这样的货色,早就被人抢购一空,可现在,却连问价的人都没有。
不远处,几个搬运工正费力地将一捆捆的妖兽筋腱卸下车。这些材料刚从船上运下来,还带着海水的咸味。可卸货的地点,已经快要堆不下了。
\"老板,没地方放了!\"一个搬运工高声喊道。
那老板抹了把脸上的汗,指着街对面一个废弃的仓库:\"先堆那边去!\"
可即便是废弃的仓库,也早已被各种妖兽材料填满。
市场中央,几个往日里专做大宗生意的拍卖行,此刻也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的告示,清晰地写着:\"妖兽材料已满,暂停收购,何时重启,另行通知。\"
一些小商贩见状,更是心灰意冷。他们开始降价甩卖,可即便价格一降再降,也无人问津。往日里千金难求的雷狼妖牙,如今只换半袋糙米,却依旧无人问津。
几个外地来的修士,本想在此地淘换些材料,见状也只能无奈摇头。他们转了一圈,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堆积如山的妖兽材料,空气中弥漫的腥臊味,几乎让人窒息。
\"走吧,此地已然饱和,再待下去也无用。\"一个修士对同伴说道。
同伴点了点头,两人转身离开了这片曾经繁华的交易区。
街道上,一个孩童不小心被地上的妖兽鳞甲绊倒,哇哇大哭起来。他的母亲连忙将他扶起,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鳞甲,拉着孩子匆匆离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堆积如山的妖兽材料上,却照不进商贩们绝望的心底。这场由天武宗引发的妖兽材料泛滥,让整个津港界的妖兽材料市场,彻底陷入了停滞。
天武宗的朱漆山门紧闭多日,铜环上落着薄薄一层灰,山风卷着枯叶掠过门楣,却吹不散宗内那股紧张的气息。后山禁法加持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妖丹、兽骨、鳞甲、利爪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宗内各堂口抽调——丹堂的药鼎昼夜不歇,将三阶雷熊的内丹炼化成滋补丹药;器堂的熔炉烧得通红,用玄冰虎的爪牙打造新一批法器;就连外门弟子的演武场边,都堆着小山似的一阶妖兽皮毛,供学徒们练习制甲术。
山脚下的青溪镇却呈现另一番景象。往日抢手的妖兽材料如今堆积成灾,猎户们愁眉苦脸地守着摊位,摊位上,一阶赤练蛇的毒牙串成了帘子,二阶风狼的皮毛在摊位上堆得像小山,三阶石熊的掌骨被弃置在角落,任凭苍蝇爬满。镇上最大的药材行\"百草堂\"门口,掌柜的正用脚踢开一截断裂的蛟筋,\"天武宗再不开山门,这些东西怕是要烂在手里!\"他的吆喝声有气无力,往日能换半块下品灵石的狼皮,如今两枚铜钱都无人问津。
谁都知道天武宗这座大山突然\"断了炊\"——山门紧闭后,宗门采买的车队再未出现,即便镇上的材料价格跌穿了谷底,也无人敢上门推销。毕竟,宗门禁地的规矩比铁还硬,此刻硬闯山门,无异于自寻死路。
昔日对妖兽材料求贤若渴的青木宗,自开拓南疆蛮荒后,竟成了最大的产出方。宗门后山库房早已堆得满满当当,连露天广场都用妖兽皮袋堆积成山,里面装满了各类妖丹、兽骨、鳞甲。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堆足有三人高的赤瞳虎妖爪,泛着幽蓝灵光的冰蚕丝捆成一束束挂在檐下,还有千年玄龟的背甲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泽。这些往日需耗费大量人力猎取的珍稀材料,如今在青木宗竟随处可见。
周边大小势力闻讯而来,却都望洋兴叹。黑风谷的长老围着小山般的材料堆转了三圈,最终只敢采购两车;万丹阁的丹师们看着成百上千的妖丹,只能无奈摇头——他们的丹炉三个月也炼不完这些药材。就连财力雄厚的天工堂,面对那批足以打造千副战甲的鳞甲,也只能勉强吃下十分之一。
如今青木宗的执事们正为此发愁,库房里的雷鹰翎羽开始泛潮,寒冰蛟的内丹若再不处理就要灵气散逸,这些曾经的宝贝疙瘩,如今反倒成了宗门库房的甜蜜负担。
付天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堆积如山的妖兽材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青鳞蛇的毒腺还在渗着幽蓝汁液,赤瞳狼的利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这些足以让中小势力疯狂的东西,此刻却像烫手山芋般让他皱眉。
付家工坊的锻炉火力不足,连处理一阶妖兽的鳞甲都勉强,更别说这批掺杂着二阶材料的货。他摩挲着下巴,目光扫过桌上的账簿——上个月工坊的纯利刚够买半张赤瞳狼皮。
\"直接出手太亏,\"他自语道,指尖在檀香木桌面上划出浅痕,\"城中几家大势力肯定盯着这批货,贸然合作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烛火摇曳中,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拍卖行看到的那架青铜精炼炉,炉身上的云纹似乎与古籍记载的聚灵阵有些相似。
\"或许......\"他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百工要术》。泛黄的书页被夜风掀起,停在\"以灵引火,以阵锻器\"那一页。付天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提笔在纸上勾勒出几方势力的关系图:城西的王家擅长鞣制,城东的李家精通淬炼,而城南的苏家......据说藏着位能绘制火纹符的老供奉。
\"与其让他们联手压价,不如逐个击破。\"他指尖点在王家的标记上,\"先借王家的鞣制坊处理蛇皮,再用狼爪与李家换淬体液,最后......\"笔锋一转,在苏家标记旁画了个圈,\"用这批材料的优先购买权,换苏供奉出手绘制三张聚灵符。\"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付天吹灭烛火,将图纸折成细条塞进袖中。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眼底闪烁的野心——付家吃不下整头虎,但若是能借来虎牙虎爪,未必不能在这乱世中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