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渊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凌川脸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甚至在脑中飞速盘算着:这笔‘买命钱’固然让李家元气大伤,但只要凌川点下这个头,便等于与李家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攀附上这位陛下眼前的红人、前途无量的镇北将军,李家在北境的地位将水涨船高,甚至一跃成为顶级门阀。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李家赚了。
良久,凌川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端起那盏早已微凉的茶,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瓷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
“啧啧……十万石军粮,五万两白银……”他轻轻摇头,仿佛在掂量着这数字的分量,“李家主,好大的手笔!为了保你那个宝贝儿子,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李青渊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然而,凌川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将他眼中的光芒连同那丝侥幸一同冻结、碾碎。
“只可惜啊……”凌川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你太小看我凌川了!这点东西,买不动我的刀,更买不断我的脊梁!”
话音落下的刹那,李青渊脸上那强装的镇定与最后一丝期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不安。
凌川心如明镜,若他收下这十万石粮、五万两银,非但不会让李家伤筋动骨,反是亲手递给他们一把更锋利的剔骨尖刀。
李家只会变本加厉,将这笔‘损失’百倍、千倍地从云州百姓的骨髓里榨取回来。
更何况,他此行本就为犁庭扫穴,何来媾和?李家,不过是那盘横亘北境污秽棋局的开端,若连这区区一隅之蠹都铲除不得,遑论涤荡乾坤?
李青渊见状,瞳孔骤缩,猛地深吸一口气,如同赌徒押上最后的筹码,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
“三十万石军粮!十五万两白银!”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
然而,凌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份不为所动的决绝,如同万年寒冰,彻底冻结了李青渊最后一丝侥幸。
“砰!”
不等李青渊再做反应,忍无可忍的李玄屹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鬣狗,霍然起身!沉重的梨木座椅被他撞得哐当巨响!
“姓凌的!”他戟指凌川,目眦欲裂,唾沫横飞,“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我李家在云州扎根百年,树大根深,怕过谁来?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狗屁副将?哼!就算是陆老将军亲至,也得客客气气给我李家三分薄面!真以为坐在那把破椅子上,就能在我李家头上拉屎撒尿、指手画脚了?”
李玄屹此人,论心机城府、经营手段,远逊于他三位兄长。但若论狠辣暴戾、草菅人命,他却是李家当之无愧的毒牙!
李家这些年扩张地盘、强夺产业、铲除异己的脏活、血活,十之八九由他经手!他麾下那千余豢养的家丁,既是李家开疆拓土的爪牙,亦是守护这罪恶堡垒的鹰犬!
凌川的目光终于从李青渊身上移开,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李玄屹:
“想必,这位便是……恶名昭着的李家四爷了?”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玄屹倨傲地一昂头,脸上横肉抖动:“正是老子!凌将军有何指教?”他将指教二字咬得极重,满是挑衅。
凌川唇角竟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眼底深处,凛冽的杀机如毒蛇吐信,一闪而逝:
“素闻李四爷‘勇武过人’……”凌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堂中,“掌下亡魂累累,怕是早已逾千,今日一见,果然……煞气冲天,名不虚传!”
李玄屹闻言,脸上顿时绽开得意而狰狞的笑容,只当是凌川被他的凶名所慑,在变相恭维。他全然未觉,那话语深处裹挟的滔天杀意。
凌川的声音陡然下沉,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
“五年前,云中县,赵家庄!”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裹着血的重锤砸落。
“为强占百亩膏腴良田,你亲率家丁,屠尽全庄三十二户,一百四十余口!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孩……一个不留!”凌川的目光如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李玄屹脸上,那实质般的杀意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席卷整个厅堂,让温度骤降!
“事后,为毁尸灭迹,你更是一把邪火,将赵家庄烧作白地,尸骨成灰!此事……可有半分夸大?”
李玄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死,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如同毒虫般爬上眼底。他作恶太多,这两件不过是冰山一角,却已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凌川的声音并未停下,反而更加冰冷刺骨:
“三年前,西源县!边军遗孀张氏,其夫战死沙场未满一月!尸骨未寒!你便带人闯入其家,强占田地,抢夺抚恤银!更将其卖入娼寮,逼良为娼!”
凌川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青白,不住地颤抖,杯中的茶水剧烈晃荡,几欲泼洒。他强压着烧心的怒火,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更令人发指的是……她那年仅三岁的稚女,只因哭喊着找娘……竟被你亲手提起,投入冰冷的深井之中,活活淹死!”
“此事……又岂是空穴来风?”
“凌将军!”老二李白箫脸色煞白,再也坐不住,急声打断:
“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纯属乡野刁民恶意中伤、以讹传讹!官府早已详查,皆有定论卷宗可证清白!将军切莫听信流言蜚语,冤枉好人啊!”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与心虚,眼神飘忽不定。
“好人?”凌川目光冰冷,扫视全场。
“一个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坐在这金玉其外的厅堂里,满口的仁义道德、乡梓公论!”凌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一切的穿透力,“凭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也配提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