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逸抱着陶文,望着他逐渐枯萎的面部,难过到呼吸都是痛的。
这时,三组的队友突然喊道:“医疗组森组长到了!”
海逸立刻抬头,泪眼朦胧中望见一名男子大步流星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影。
海逸连忙用一只手背擦掉眼泪,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寄生兽森流,他身后则是十个陌生的面孔。
“咦,您不是说您不上战场吗?”与海逸同组的小马深感意外,他发出疑问。
“我只是不想上战场杀自己的同类,但是上战场抢救伤员还是没问题的。”森流指着自己带过来的十个“人”介绍,“他们都是我的部下,他们说想当医疗兵,帮助我一起抢救伤员。”
原来,森流的十个部下听说了那份红头文件的内容后,经过商量,都决定要上战场当个医疗兵。
他们中有五个都在森流的宠物医院打工,另外五个从事的职业也是医院的护士、养老院的护工,救护经验丰富,当个医疗兵完全没问题。
森医生介绍完自己的手下,就凑近陶文,仔细观察起来。
海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请您救救他!”
森流的头部变出一根顶端带尖刺的吸管状触手,二话不说,就对着陶文的太阳穴扎了进去。
海逸吓得一个哆嗦,因为按照人类的标准,脑袋上这么扎,大概率会死得更快,但陶文的头部是寄生兽,不能按照人类的标准看。
森流像给陶文打吊瓶一样,闭眼等待了一会,海逸惊喜地发现,陶文头部的枯萎停止了,只不过还没有醒来。
森流睁开眼睛,又检查起陶文的人类躯干部分,海逸急忙问:“医生,怎么样?”
森流说:“他的体内形成了一道寄生兽细胞组成的硬膜,这个膜扛住了大部分伤害,保护了他重要的脏器,要不然以秦泰的力度,他的内脏早就四分五裂了。”
海逸马上明白了,她感动地说:“一定是武乐!武乐又一次救了陶文!”
森流问:“看样子这小子暂时能再活一会,还有其他人或者兽需要抢救吗?”
海逸想起她的小保镖,连忙说:“波妞还有一半在秦泰的身体里!”
森流拔出戳在陶文太阳穴的吸管触手,走向秦泰,对准这具庞大身体的后心窝,再度将吸管触手戳了进去,不过他这次没有闭眼等待,而是直接爆喝一声:“出!”
然后猛地抽出吸管触手,连带着秦泰的后心窝也爆开了一个大窟窿,一大块肉吊在森流的触手前端,就好像被钓鱼佬钓起来的鱼一样晃了晃,随后变出了眼睛和嘴巴。
海逸惊喜地喊道:“波妞!”
波妞立刻从森流的“钓鱼线”上蹦下来,变出四只小短腿,朝着海逸奔去,到了近前,就一骨碌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和另一半自己融合了回去。
看到波妞回来了,海逸喜极而泣,只不过陶文还没醒,她高兴了一秒又继续担忧。
森流打量着地上的秦泰的尸体,对自己带来的医疗组成员说:“运上车,走!”
两只寄生兽医疗兵立刻扛起秦泰笨重的尸体,搬上了他们来的时候开的车。
三组小马不解,问:“要这头寄生兽的尸体干什么?”
森流回答:“我一直想研究万融和秦泰那么抗揍的原因,可惜万融成了一张唱片,害得我没法研究,眼下有了秦泰的肉身,我当然不能放过!这是绝佳的材料!”
众人开车返程的途中,小马接到了其他组的求救电话,他马上对森流说:“一组遭遇了强敌,伤亡惨重,请求医疗支援!”
一组就是小李和海燃带队的那一组,海逸一听姐姐那边出了事,刚止住的眼泪又差点急出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完这个,又担心那个,她突然好怀念以前和平的日常。
众人赶紧加速冲向别墅区,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已经有好几辆救护车和消防车在现场了。
别墅早已被夷为平地,医护人员不停地抬人出来,那些担架上的人都伤得极重,消防车也冲进去灭火了。森流凑上去查看每个伤员的情况,遇到还能抢救的,立刻来上一“针”,先帮对方把命吊着。
人类的医护人员望见这头寄生兽医生,都吓坏了,小马赶紧上前跟人家解释,说他是跨物种战士,是愿意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好寄生兽等等。
海逸则让波妞开启感知,寻找姐姐,但是她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感知到海燃的寄生兽波动,急得海逸想哭。
终于,波妞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寄生兽波动,似乎是从很深的土里传来的,海逸赶紧循着波动找过去。
波妞用波动呼唤海燃,没过一会,她们就觉得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震颤,同时海燃的波动也越来越强了,她们赶紧让开,没过一会,脚下的大地裂开一道一人多宽的口子,海燃钻了出来。
“姐姐!”海逸也顾不上海燃全身都是土,扑上去抱住她,哇哇大哭。
海燃抬手拍拍她的背:“我没事。”
波妞问:“你为什么躲在那么深的地底?”正因为海燃距离她们遥远,所以波妞感知到的海燃的波动才显得细微。
海燃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朋友,原来她拽着白冷星跳下坑后,把对方往下一扔,自己就快速冲向坑壁,她学习黄桑,把头部变形成钻头,一下子钻入侧面的坑壁中,以最高速度在土中横向移动,尽量远离坑洞。
即便海燃瞬间钻出去好远,爆炸的时候还是被震得够呛,昏迷了好一阵子。
海逸听了海燃的惊险经历后,哭着说:“姐姐,你知道吗?陶文差点死了,如果你再出事,我、我……”
海燃一听说陶文出了事,马上要去看他,海逸又告诉海燃,森流救了他,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一行人和寄生兽最后都返回了严明所在的防空洞,严明看到海燃、海逸等突击队成员,立刻转动着自己的轮椅轮子,努力以自己的最快速度开了过来,他焦急地问:“其他组员呢?他们怎么样?!”
海逸回答:“二组的小陈和陶文都受了重伤,但还活着;三组队员没有人伤亡。”
海燃张开嘴巴,却无法轻易说出自己这边的情况,半晌,才艰难地说:“爷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大家。一组的很多人都、都……”
老爷子的双眼立刻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似乎很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他刚才一直试图联系上小李、小张、小赵、小孙等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电话是通的,听着那嘟嘟作响的忙音,他就知道情况恐怕不乐观。
老人的双拳紧紧地握住轮椅扶手,痛苦,太痛苦了,这些人不仅仅是他的警卫员,更是朝夕相伴的战友,明明行动前,还互相鼓劲,彼此加油。他们还那么年轻,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出发前还在担心他这个老头子,结果牺牲的却是他们。
严明声音嘶哑地对海燃说:“燃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如果没有你,一组可能会全军覆没。该负主要责任的是我,是我的错。”
为什么会这样?老人痛苦地想,他明明是想自己去引开寄生兽统帅的,对方竟然转头去了别墅战区,是他判断失误,没有考虑到什么重要因素吗?
为什么会是他这个老头子活下来?那些年轻人,他每天看着的,和他的孙辈一样的年轻人……
严明痛惜这些年轻的战友,海燃看到老人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上也冒汗了,连忙蹲下来,对他说:“爷爷,别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出来吧!”她太明白这种感觉了,曾经,她也失去了自己三分之一的部下,她的同胞,她的朋友。
严明听了海燃的话,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他使劲捶着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双腿,发出嘶哑而低沉的哭声。
卫生员小俞望见这一幕,急急忙忙奔过来,掏出血压药,生怕严明身体出问题:“首席,节哀啊!”
海燃对小俞说:“让他发泄出来也好,憋在心里更难受。”
严明也对自己的卫生员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熬得住,让她也去医疗组帮忙。
正在这时,海燃听到了两声不同的呼唤:“燃燃!”、“燃燃!”
海燃连忙重新站起来,望见艾兰正朝自己这个方向急匆匆地赶过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身后还跟着冷帆,不过对方很快就超过了艾兰,跑到了前面。
艾兰看到海燃好端端地站在那,这才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
至于冷帆,则一气儿冲到海燃面前,上下打量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发现对方除了衣服脏了,身体还是完好的,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冷帆被严明分到了信息组,一直配合着严明的信息部队打技术战,保证严明的公开演讲信号通畅,不受敌方干扰。算是严明几个行动组里唯一没有危险性的组了。当他听说战斗一组出了问题,就跟信息组组长请了个假,然后飙车赶到了防空洞。
“我听说你参加的行动组出事了,快吓死了,赶紧过来防空洞这边问阿姨,结果阿姨也不知道。”冷帆解释着。
艾兰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她抬头望着海燃脏兮兮、灰扑扑的样子,满眼心疼:“孩子,辛苦你了。”
海燃摇摇头,她觉得跟那些牺牲的,受了重伤的战友比起来,自己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妈妈,爸爸呢?”海燃没有看到海骛远,于是问母亲。
艾兰回答:“你爸他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她没有告诉女儿,当她把实情告诉丈夫后,对方先是不相信,然后他很快想起了海燃成长过程中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意识到他的女儿的确是寄生兽。
这个时候海骛远突然发了很大的脾气,扬言不想再看到那个冒牌货女儿,然后就走出了防空洞。艾兰追上去劝,但是她越劝说,对方反而越生气,最后艾兰也发了脾气,索性不管丈夫,让他把气发够了,自己就会回来了。
海燃却不曾疑心母亲的话,她还记挂着身受重伤的部下,和艾兰、冷帆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和海逸一起去看陶文了。
森流正站在陶文的简易病床边,海燃走过去问:“他还有多久能醒?”
森流耸耸肩:“不好说,快的话马上就能醒过来,慢的话一辈子就这样了。”
海逸大惊失色:“啊?什么?!”
海燃蹙眉:“为什么?”
森流医生解释:“他没有求生意志,光靠我刺激他的细胞没用,受损细胞无法有效生长。”
海燃想了想,对森流说:“让我试试。”
海燃启动了精神操控力,她的意识瞬间进入了陶文的意识,对方坐在一片虚无中,一脸颓废,突然他看到了海燃:“首领?!你怎么进来了?”
海燃直言不讳:“我来看看你准备躺到什么时候?”
陶文一阵哑然,然后他说:“首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请让我用这种方式赎罪吧!”
海燃摇头:“你这不是在赎罪,你在逃避。你的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突然死了,让他们怎么想?”
陶文却说:“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从七岁才跟着他们,比你晚。我听说你的妈妈完全接纳了你,真的,我很羡慕你,但我是不可能了,他们永远不会原谅我。你们也不用继续救我了,就让我这样死了吧。”
海燃说:“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有寄生兽潜入你家,想吃掉你的父母,你还想死吗?”
陶文一个哆嗦,意识世界中的他情绪激动起来:“什么?!是真的吗?!”
“我随便举个例子。”海燃摆摆手,“只有你活着,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陶文重复道:“只有我活着,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海燃说完,就从陶文的意识世界消失了。
海逸看到海燃睁开了眼睛,就迫不及待地问她:“姐姐,你连接上陶文的意识了吗?他怎么想的?”
海燃冲她一笑:“你等他醒来,自己问他啊!”
海燃说完就走了,海逸疑惑地望着姐姐的背影,目送她走远。等海逸把目光重新转回到陶文身上,就发现这个男生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海逸想扑到他身上哭,又担心压到他的伤口,于是忍住了,自己又是哭又是笑,高兴得语无伦次。
陶文看着海逸,又想到自己的人类父母,心想:首领说得对,只有活着,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森流在旁边打量着陶文的断臂,问他:“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四肢健全的身体?”
陶文闻言摇了摇头:“不,换身就意味着被换的人将受到伤害,我不想那样做。况且,这具身体里有武乐的细胞,如果我换身就相当于抛掉了武乐。”
森流又说:“那我就帮你再造一条胳膊吧!”
海逸惊喜地猜测:“难道是……机械臂?”
“现有科技制造的机械臂又笨重又迟缓,不适合作战。我有更好的主意!”森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捡回了秦泰的尸体,那是上好的材料,我可以利用新材料造出一条手臂,然后让武乐的残存细胞在断臂处快速生长,逐渐渗入这条新手臂,最终激活它,并由你完全掌控它。”
森流反问陶文:“难道你不想拥有一条力大无穷的手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