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妮是严明的独生女,她带着女儿囡囡,按照父亲的安排,暂住在悯山上。当初严明的团队被污蔑为寄生兽团伙,为了避开寄生兽统帅对其家庭成员的迫害,所有突击队员的家属都被安置在山上,比起乡镇农村,这里更不容易被怀疑和发现。
这座山环境非常优美,千年古寺——“抚生寺”就坐落在这座山的最高处,抚生抚生,抚慰众生,这寺的名字还是古代的皇帝亲赐的。
住持和尚名为智善大师,是父亲的一位老友,曾经在严明面对人生重大挫折时,指点过他的迷津,以至于从来不信佛道的父亲,意外有了一位僧人朋友。
严明曾经对女儿说过,一百个和尚道士里有九十九个都是骗子,但有一个是真正的大师,这个人就是智善。他还让自己女儿在悯山期间,做出重大决定前,一定先问问智善大师。
所以,当严妮看到电视上转播的,父亲在紫辰广场上的公开演讲时,内心虽然焦急万分,却也没有贸然下山,而是去征询了智善大师的意见。
这位年长的和尚是一位盲人,失明已久的他眼珠已经是浅灰色的了,他的身边站立着一位年轻的和尚,那是他的大徒弟,慧岸。
智善大师听完严妮的话后,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施主,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下山去吧。”
严妮听了大师的话,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谢过大师这段时间的收留之恩。说罢,她转身快步走回每天住的寮房,准备收拾行李下山。
寮房里,女儿囡囡听到妈妈说可以下山去看姥爷了,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喊着:“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见到姥爷啦!我好想他!”
严妮离开后,智善大师身边的慧岸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您早晨不是推算出这位女施主和她的女儿今日的运势为凶吗?为何还要让她们下山呢?”
智善大师叹了口气,解释道:“她们若下山,运势确实为凶,但这凶相只是小灾小难;可若是她们留在山上,那运势可就是大凶了,必死无疑啊。”
慧岸听后,恍然大悟,接着智善大师又说:“不仅仅是她们母女,那些暂住在我们山上的家属今日若留在山上,皆为大凶,只有下山,才能避开这场灾难,转为吉相。所以,你快去通知你的那些师弟们,让他们到我这里来,为师自有安排。”
慧岸点头应是,表示明白,然后又说道:“既然严妮女施主下山也为凶,那请师父允许弟子护送她们母女一程,以保她们平安无事。”
智善叹气:“你知不知道干涉他人因果可能会为你自己招致祸患,为师这双眼睛便是替他人挡灾的代价。”
慧岸鞠躬:“师父您不是教导徒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弟子时刻谨记师父教诲。”
智善点点头:“既然你想好了,那便去吧。”
慧岸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回头:“师父,那您呢?”
智善微笑:“为师自有为师的命途。”
等慧岸走后,另外十七个徒弟得了大师兄的通知,来到智善面前,智善让徒弟们分别护送那些家属们回家,同时在上山路口处发出公告,就说抚生寺今日不接待任何香客,让人们不必上山。
最小的徒弟不放心地问:“师父,您让我们都下山,您自己怎么办?”
智善则笑着回答:“为师这么大的人了,一时半会没人照顾也不会怎么样,可以打坐等你们回来。”
弟子们想想也是,于是他们下山之前特意关好了寺门。
抚生寺里很快只剩下住持和尚一人,他因为长期失明而变成浅色的眼瞳朝向天空,就仿佛他能窥见未来的命运,只听智善大师轻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阿弥陀佛!”
遥远的天空中,多了一个黑点,并且离地面越来越近,一只非鸟非人的怪兽飞在空中,他就是第二批从空军一号起落架舱跳出来的寄生兽之一,本想扒在雪鹰号战斗机上,结果被对方驾驶员操纵着飞机避开了。
此时的他,在高空漫无目的地飞着,寻找落脚点,然后,一座看起来最高的山成为了他的目标。
寄生兽扑扇着翅膀,降落在了寺内的练功场上,这个时候他才觉得饿了,毕竟在高空折腾了那么久,能量消耗太大,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寄生兽一降下来,就开始四处寻找人类,结果偌大的寺内,只找到一个又瞎又老的和尚。
他觉得很不满意:“怎么搞的?寺里不是应该香火鼎沸吗?我本来还指望吃到皮薄肉嫩的女人和小孩。”
寄生兽转身正要离开,智善却喊住了他:“施主请留步!”
寄生兽望向老和尚,只听对方说:“老衲愿作为施主的食物。”
寄生兽感到意外,他吃过很多人类,第一次遇到主动送上来当食物的,他忍不住开口:“原来你不仅仅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不怕死的傻子。”
智善却继续劝说:“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求施主吃了老衲后,能放过其他人。”
寄生兽索性直言不讳:“你的肉太老。”
智善却说:“想必施主旅途劳顿,急需补充,老衲这里房间很多,吃完还有地方休息。”
寄生兽一想也是,自己在起落架舱蹲了那么久,浑身都不舒服,不如拿这和尚先填几口,等睡一觉有劲了,再下山去抓其他人吃。
智善大师听到这怪兽终于愿意吃他了,竟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就好像他不是去送死,而是马上功德圆满了。
寄生兽一点没客气,为了让肉保持活性,稍微好吃一点,他选择了活吃。这期间智善痛得几次晕过去又醒来,直到心脏被挖才彻底死去。
寄生兽吃饱喝足就觉得头脑晕沉想睡觉,于是他摇摇晃晃走向大殿后方的寮房,结果刚走到后院空地处,就彻底抵抗不住汹涌来袭的困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再说智善的其余弟子把那些家属一直护送到山下的长途车站,目送他们登上返城的大巴车离开,自己才返回。
待他们爬上高山,回到寺前,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弟子们轻手轻脚地推开寺门,生怕惊扰到师父的静修。哪知他们刚踏进去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血腥味,弟子们顿时大惊失色,齐齐冲向师父所在的大殿。
弟子们一冲进大殿就看到大殿蒲团上那骇人的景象,师父被吃得只剩下头颅还完整,其他部位都七零八落。
众弟子顿时悲痛欲绝,他们意识到师父是被什么野兽吃了,但是寺门明明关得好好的,院墙也非常高,普通豺狼虎豹根本跳不进来,野兽是从哪里进入的呢?
十七个弟子此时无论何等悲恸,都没有发出哭声,主要是他们判断这头野兽很可能还在寺内,因为地上还有血脚印一直绵延向大殿的后方。
他们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齐刷刷去了厨房,有的徒弟找出砍刀,有的徒弟找出棍棒,有的翻出火柴,有的拎上油桶,有的拿出绳索,反正能找到的各种武器和有杀伤力的东西都带上了。
虽然师父教导过他们,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不可杀生,但是师父也有一句他自创的名言:“我虽慈悲,不度畜生!”
面对吃掉了师父的畜生,弟子们决定施行物理超度。
他们顺着血脚印找过去,惊见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四仰八叉躺在后院的空地上,睡得正香。
徒弟们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兽,但他们之前曾听那些家属说过,这东西叫“寄生兽”,也大概了解它们的弱点。
他们围上这只寄生兽,拎着油桶的徒弟先上去将油淋满寄生兽全身,然后拿着火柴的徒弟点燃了火柴,对准寄生兽扔了过去。
寄生兽正梦见自己在吃一个女人的肉,突然就被烫醒了,它一睁眼就惊见自己被大火包裹,火焰以外全是晃动的人影。
浑身着火的寄生兽吼叫着冲向围着自己的人,但是这些和尚就是智善培养出来的“十八罗汉”,身手相当可以,他们一个个行动敏捷,纷纷避开寄生兽的扑击,同时利用自己手中的长刀棍棒等武器,时不时给予对方一记痛殴。
若寄生兽身上没有着火,也没有吃那令它困倦的肉,这些和尚,无论来多少,都奈何不了它,但它此时却无法扑灭自己身上的火,因为只要它想通过打滚灭火,这些和尚就会用武器阻止它,并且还有人不时往它身上泼油,扔上一根点燃的柴火,让它始终保持燃烧状态。
终于,熊熊大火中冲出一道会动的肉团,原来寄生兽本体准备重新选个身躯,它扑向其中一个和尚。
虽然失去了克隆体外壳让它变得脆弱,但是速度却大大提升了。只要它能重新寄生成功,在场的其他和尚它都能杀掉!
眼看胜利在望,另外一个和尚扬起一把铲子冲着它呼过来,寄生兽肉块正好撞在铲面上,发出“嘣”一声脆响。
和尚立刻调转铲子的方向,将其拍在地上,其他师兄弟则提着刀枪棍棒一拥而上,使出吃奶的力气痛击寄生兽本体。
这团寄生兽肉块一边哀嚎,一边被打到枯萎。
弟子们打死了寄生兽,才返回师父身边,痛哭着收殓他的残缺不全的遗体。最小的徒弟在收集师父的僧袍残片时,发现一根细小的金属圆筒,还用木塞塞着,他拔出木塞,从里面取出一封卷起来的信。
小徒弟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师父的遗书,他连忙招呼其他师兄:“你们快来看!”
一众徒弟围过去,只见信上写着:“吾徒不必伤心,为师半个月前便算出自己终有此劫,一切皆是命数。普通迷药毒药只对千面兽的人类身躯有用,其本体很难受到影响,为师特意研制出针对本体之迷药,唯有以身试法,证实自己所研药剂确实有效。望吾徒将药方提供给政府,以救天下苍生。”
“千面兽”是师父对寄生兽的独特称呼。
徒弟们见了信,才恍然大悟:师父半个月前,突然提出要洗药浴,让他们去山上采摘各种草药,再用采来的药草泡上一大桶洗澡水,自己进入浴桶中泡上一个时辰,徒弟不解询问,他还打趣说时间久才能腌入味。
想来那怪物之所以能陷入昏睡,就是吃了师父的肉导致。
替师父采摘草药,和熬药的弟子自然知道药方,他们这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齐齐跪伏在地,围绕着智善的遗体,久久没有抬头,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