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中所有角色都已经成年,无不良引导,读者看到的与现实常识不一致的一律做平行世界处理)
茶烟缭绕中,母亲沉静而充满智慧的面容显得愈发清晰。
“∑ > 0……” 谷云低声呢喃着,仿佛要将这个冰冷的数学符号,连同它背后所承载的、关于爱情与人性的全新理解,一起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背叛的伤口依旧疼痛,迷茫的阴影也未曾完全散去。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方弥漫着茶香与智慧清辉的静谧天地里,他找到了一条可以继续前行的、全新的思考路径。
他轻轻吹散热气,第一次,主动地将那杯饱含着母亲智慧与温情的茶汤,送到了唇边。
微苦,回甘,带着春天山野的气息,顺着喉咙缓缓流下,如同注入了一股微弱却坚定的、重新出发的力量。
茶烟依旧袅袅,公式的水痕终将干涸,但那关于“∑ > 0”的领悟,已如同茶香一般,深深浸润了他一度迷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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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最后一线稀薄的天光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彻底吞噬。
巨大而空旷的客厅沉入一种近乎坟墓的寂静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像垂死者绵长而无力的叹息,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空气里漂浮着昂贵香薰蜡烛燃烧后残留的冷冽尾调,混合着一种无形无质、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尘埃气息。
桃染独自坐在客厅那张价值不菲、线条冷硬的意大利真皮沙发深处。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最精密的标尺量过,下颌微微扬起,维持着一个属于“桃染”、属于“谷太太”应有的、不容侵犯的姿态。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挺拔,此刻更像一具华丽棺椁里被精心摆放的木偶,徒有其表,内里早已被蛀空。
到窗外的霓虹次第亮起,斑斓的光影在厚重的窗帘边缘无声地游移、变幻;久到墙壁上那座造型简约的挂钟,秒针每一次精准的跳跃都如同重锤,狠狠凿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咔哒。”
钥匙插入锁芯,门锁转动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如同惊雷炸开。
桃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一颤,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交握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更深地陷进皮肉里。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目光死死盯着玄关处那片被门廊灯短暂照亮的区域。
谷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脱下沾染了室外寒意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动作利落地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换好拖鞋。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有限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他走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在触及沙发深处那个凝固的身影时,脚步有极其短暂的停顿,随即恢复如常。
“回来了。”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没有询问她为什么独自坐在黑暗里,没有关心她晚餐是否用过,仿佛她只是这房子里一件沉默的摆设。
“嗯。”桃染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单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视线依旧胶着在地砖上那一片模糊的光影里。
谷云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
很快,厨房里传来冰箱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以及微波炉运转时低沉的嗡鸣。
他在准备简单的晚餐,或者只是热一杯牛奶。那些日常的、生活化的声响,此刻听在桃染耳中,却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星球,与她身处的这片绝望冰原格格不入。
她听着那些声音,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闷痛。昨晚他那一声冰冷的“好”,今早餐桌上彻底的漠视,此刻厨房里那旁若无人的忙碌……
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闪回、叠加,最终凝固成一把无形的冰锥,悬在她头顶,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针,带着灼痛和决绝,猛地刺穿了连日来笼罩着她的、那层名为“自欺欺人”的厚重冰壳。
她精心构筑的婚姻堡垒,早已从内部被谎言、欺骗和卑劣的交易蛀空,摇摇欲坠。
她像一个技艺拙劣的小偷,窃取了不属于自己的珍宝,日夜活在东窗事发的恐惧和良知的鞭笞之下。
那沉重的负罪感,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她的灵魂,让她在谷云身边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维持这个徒有其表的婚姻外壳,还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继续扮演那个光鲜亮丽、实则早已千疮百孔的“谷太太”?只是为了在世人面前维持那点可怜又可笑的体面?
不。
一个更隐秘、更扭曲的声音在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尖啸:是为了惩罚!是为了赎罪!
只有亲手打破这个她用欺骗得来的幻梦,只有将自己彻底放逐出他的人生,承受法律层面和世俗意义上“离婚”的彻底否定与惩罚,她或许……才能从那滔天的罪孽感中获得一丝丝喘息的余地,才能减轻一点点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碾碎的负罪感!
离婚——这个念头一旦清晰浮现,便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快感,迅速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断头台,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终结这无尽痛苦的解脱方式。哪怕代价是永坠深渊。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
谷云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碗走了出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汤。
他没有走向餐厅,而是在桃染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发出轻微的承重声响。他将汤碗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没有立刻喝,只是平静地看向桃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