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出住院部大楼,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却驱散不了我心中那种莫名的压抑。
医院附近总会有几家专做病号饭的餐馆,我找了家看起来最干净的,仔细叮嘱老板要清淡,有营养,最后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鸡汤,几样清淡小菜和一份红枣小米粥。
提着打包好的饭盒我沿着来路返回,住院部是在门诊楼的后面的,要从门诊楼穿过去,才能回到后面的住院部。
医院的门诊大厅白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构成医院独有的繁忙而令人焦虑的氛围。
我低着头,只想快点穿过人群,就在我快要走出门诊大厅的旋转门时,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撞入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猛的一沉,感觉要完,居然是温绕。
她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同样眼熟的女人,正是她嫂子唐芮。唐芮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她们显然是刚刚做完产检,正有说有笑的从电梯里出来。
这个世界真是小的可怕,我最担心的场景还是发生了,我想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温绕一抬头,目光恰好和我撞个正着,她先是惊讶,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老公!你怎么在这?”她快步向我走来,唐芮也笑着跟了过来。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努力挤出了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呃,媳妇,太巧了,你,你怎么在这,啊,我,我来帮个忙。”我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
温绕扑过来一把环住我的胳膊:“我们俩心有灵犀啊,在医院都能碰到,老实说你是不是跟踪我。”
“啊?对,没,没有,我怎么会跟踪你呢?我就是来医院帮别人个小忙。”我心虚的说道。
温绕狐疑的看了眼我手里提着的饭盒,尤其是那个印着滋补鸡汤字样的袋子上,她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问:“帮谁的忙呀?还这么贴心,专门买鸡汤?谁生病了?”她的语气里只有关切,没有丝毫怀疑。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我在说实话和不说实话之间徘徊了两秒,我想的是要和温绕实话实说的,但是话到嘴边嘴边就成了:“嗐,是傻逼刘政,昨天我们闹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他也是点背,脚踝直接骨折了,医生让住院呢,那几个傻逼没人愿意来照顾他,只有你老公我仁慈,今天来照顾照顾他,给他买点吃的。”
我说完以后下意识的低头,不敢直视温绕清澈的眼睛。
温绕一点都没有怀疑我说的话,开口说道:“啊?政哥骨折了?严不严重啊?在哪个病房呀?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我慌忙拒绝,声音不自觉的都提高了一些:“不用不用,小问题,他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正睡着呢,医生说不让太多人探视,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哥几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肯定不想让你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我送上去给他放着就行。”
我顿了顿,生怕她再提出要上去,赶紧转移话题,看向唐芮:“嫂子这是来做产检?一切都好吧?”
唐芮温柔的笑了笑,虽然怀孕了没有化妆,但是素颜依旧很美:“嗯,一切都好,宝宝很健康。”
“真好,我大舅哥这下可有福了,要当爸爸了。”
唐芮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你哥他呀,现在一忙的都不着家,连陪我做产检的时间都没有,还好有小绕陪着我来。”
“没事,我哥也是为了给孩子未来有个好的生活嘛。”我机械的应付着回答,眼神飘忽,只想尽快脱身:“那什么,媳妇,你们检查完了就快回去吧,医院病菌多,嫂子得多注意,我也得赶紧上去了,不然汤该凉了。”
温绕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那你照顾好刘政,自己也注意点,别太累了,我最近陪嫂子呢,没时间陪你,等哪天有时间的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陪嫂子散散心。”
“好的,好的,一定,你们路上慢点啊。”我赶紧应承,说完以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对她们摆了摆手,转身就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快得几乎像跑起来一样。
我能感觉到温绕的目光可能还停留在我背上,我一直走到拐过弯,彻底看不见门诊大厅了,才敢稍微放慢脚步,靠在墙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脏依然跳得厉害,撒谎的滋味,真他妈的难受,我是实在不想骗温绕的,但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我说孩子不是我的,温绕估计都不信,指定会和我闹。
我提着已经温热的鸡汤,心情复杂的回到了任溪的病房。
推开门,护士刚给任溪拔完针,正在用棉签按压她手背上的针眼,任溪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看到我回来,眼里有了点神采。
“回来了?”她轻声问。
“嗯,买了点鸡汤和粥,你多少得吃一点。”我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护士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打开食盒,鸡汤的香气飘散出来,我盛出一小碗,小心的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我自己来吧。”任溪轻声说,试图坐起来。
“你别动,刚拔了针小心点,身体还这么虚弱,别乱动。”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她,我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想帮她借力坐起来一些。
就在这个瞬间,我半抱着她,她虚弱地倚靠着我,正准备接过我手中的碗,病房的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了。
我保持着搀扶的姿势,愕然转头看向门口,温绕站在那里,她脸上原本带着的,想来给我个惊喜的俏皮笑容,瞬间消失,然后化为彻底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狠狠的剜过我的脸,再刺向我正搂着的穿着病号服虚弱不堪的任溪,最后落在我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