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鱼之谢
海沟深处的暗流仍在缓缓涌动，洛尘正将最后一块沾染邪气的冥渊石碎片收入净化玉瓶，指尖的冰蓝色灵力尚未完全收敛。苏徭则半倚在他身侧，紫金色的灵火在掌心若隐若现，正仔细探查着周围海水的灵力波动。经过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净化之战，海底的黑色胶体已消散大半，露出的海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冰晶与火焰灼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灵力碰撞后特有的清冽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水流声从海沟西侧传来，不同于寻常洋流的自然涌动，这声音里带着某种规律的波动，像是无数生灵在水中快速穿行。洛尘瞬间警觉，冰蓝色灵力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护盾，低声道：“小心，有东西靠近。”
苏徭立刻握紧腰间的玉瓶，掌心灵火骤然亮起，照亮了前方幽暗的海水。影逸也从斜后方游来，长剑横在身前，玄青色道袍在水流中微微起伏，三人呈三角之势戒备，目光齐齐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无数幽蓝色的光点正从海沟深处的珊瑚丛中涌现，如同夜空中坠落的星辰，在海水中缓缓浮动。光点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真身——那是一群人身鱼尾的生灵，上半身是清丽的人形，肌肤在蓝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飘荡，发间缀着各色贝壳与珊瑚饰品；下半身则是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鱼尾，鳞片在水流中折射出虹彩，摆动间划出优美的弧线，正是传说中栖息于深海的人鱼族。
人鱼们手持珊瑚法杖或珍珠长弓，鱼尾轻摆间形成整齐的队列，最前方的人鱼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着月白色的鲛绡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海浪纹样，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头戴由巨大珍珠与深海蓝晶组成的王冠，额间嵌着一块菱形的海蓝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根通体莹白的珍珠权杖，杖顶的夜明珠直径足有三寸，照亮了周围丈许范围的海水。她的鱼尾是罕见的银蓝色，鳞片在幽光中流转，如同融化的月光，显然身份非同一般。
这群人鱼并未表现出敌意，反而在靠近三人百丈范围时停了下来。为首的银蓝色鱼尾人鱼缓缓上前，手中的珍珠权杖轻轻点在海沙上，周围的水流瞬间平静下来，连带着三人防护罩外的海水都停止了波动。她对着洛尘与苏徭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直接在两人识海中响起：“来自陆地的修士，感谢你们净化了这片被污染的海水，挽救了我族的家园。我是人鱼族现任族长，汐月。”
洛尘见对方并无恶意，且语气恭敬，便收起了周身的冰蓝色灵力，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防护罩：“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些冥渊石碎片污染海域，本就该清理。”
苏徭也散去了掌心的灵火，仔细观察着汐月与周围的人鱼。她发现这些人鱼的脸色普遍带着一丝苍白，不少人鱼的鳞片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污渍，显然是之前被邪气侵蚀所致。她收起装有碎片的净化玉瓶，温声道：“这些碎片不仅污染了海水，还伤及生灵，清理它们是我们的责任，谈不上感谢。”
汐月直起身，海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感激与后怕，她轻轻抚摸着权杖上的珍珠，缓缓道来：“二位有所不知，这场灾难来得毫无征兆。大约半个月前，族中巡海的护卫发现东方海域出现异常光亮，紧接着便有一块黑石拖着黑色尾焰坠入海中，砸在了那处断裂的海底山脉附近。自那以后，海水就开始慢慢变质，起初只是有些浑浊，后来竟变得漆黑如墨，还带着腐蚀性的浊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族中不少年幼的族人好奇靠近，接触到黑色海水后，鳞片立刻开始脱落，肌肤溃烂，连族中的疗伤灵泉都无法治语。我们曾试图探查黑石的踪迹，可靠近那片海域的族人都会被浊气侵入体内，轻则重伤，重则毙命。短短半个月，族中已有三十多位族人因此丧生，连守护圣地的玄龟长老都被浊气所伤，陷入沉睡。”
说到这里，汐月身后的人鱼们都露出悲伤的神色，几位年轻的人鱼甚至忍不住用手背擦拭眼角，晶莹的泪珠落入海水中，化作细小的珍珠缓缓下沉。
苏徭心中微动，问道：“那块坠入海中的黑石，是否散发着与我们收集的碎片相同的邪气？”她取出净化玉瓶，稍稍打开一丝缝隙，让里面残存的微弱气息释放出来。
汐月闻到那气息，脸色微变，肯定地点头：“正是这种气息！虽然比黑石本身的气息弱了许多，但源头一致。当初黑石坠入海中时，周围的海水瞬间沸腾起来，散发的邪气比现在浓郁百倍，连我们族中最坚硬的玄铁珊瑚都被腐蚀成了粉末。若不是二位及时净化，再过几日，这股邪气恐怕就要蔓延到我们的聚居地——琉璃海谷了。”
洛尘沉思道：“如此说来，那块黑石应该是完整的冥渊石，坠入海中后碎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海沟各处，才导致邪气扩散。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碎片的邪气会变得如此狂暴，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或许与深海的环境有关。”苏徭推测道，“冥渊石本就蕴含黑暗能量，深海的高压与特殊磁场可能加速了它的异变，再加上海底的尸气与怨气，才形成了这种复合型毒素。”
汐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二位说的冥渊石，是否还会有其他碎片散落在其他海域？我们人鱼族世代生活在这片海洋，对海域的熟悉程度远超陆地修士，若有需要，我们愿意提供帮助。”
洛尘正有此意，他点头道：“我们此次下山，正是为了搜寻散落在三界的冥渊石碎片。这些碎片蕴含的邪气极强，若不及时收集净化，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难。只是海洋广阔，我们对深海环境并不熟悉，正需要你们的帮助。”
汐月立刻道：“我人鱼族愿加入三界搜寻队！从今往后，凡海域内发现的冥渊石碎片，我们定会第一时间收集封存，再通过你们留下的联系方式告知二位。若遇到无法处理的强大碎片，也会及时求援，绝不让邪气再次扩散。”
说罢，她从发间取下一颗莹白的珍珠，珍珠约莫鸽卵大小，表面光滑圆润，散发着柔和的水灵光晕。汐月将珍珠递向洛尘，解释道：“这是我族的避水珠，蕴含深海灵韵，持有它不仅能在深海中自由呼吸，不受水压影响，还能感知周围百里内的水流异动与能量波动，或许能帮你们更快地找到其他碎片的踪迹。”
洛尘接过避水珠，只觉入手温润，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流转全身，之前下潜时承受的水压疲惫感瞬间消散。他能感觉到珠子内部蕴含着精纯的水系能量，确实是件难得的宝物，便拱手道：“多谢汐月族长馈赠，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苏徭补充道：“这是启明学府的传讯符，上面刻有我们的灵力印记，若发现任何异常或需要帮助，只需注入灵力激活，我们便能收到消息。”她取出两枚玉符，递给汐月一枚。
汐月郑重地接过玉符，用灵力在上面留下人鱼族的印记，然后将其贴身收好：“请放心，我会将此事告知族中所有成员，一旦发现冥渊石碎片的踪迹，立刻传讯通知二位。”
这时，一位手持海螺号角的人鱼护卫快速游来，在汐月耳边低语了几句。汐月听完，对洛尘与苏徭道：“族中传来消息，玄龟长老苏醒了，他说有东西要赠予二位，以表谢意。”
苏徭有些意外：“玄龟长老重伤初愈，不必如此客气。”
“长老说这东西对你们或许有用。”汐月微笑道，“玄龟长老活了上千年，见识广博，他赠予的东西定不会寻常。二位随我来一趟琉璃海谷吧，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略备薄礼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洛尘看了苏徭一眼，见她点头，便应道：“既然如此，叨扰了。”
汐月欣喜道：“二位请随我来。”她转身挥动珍珠权杖，周围的海水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银蓝色的鱼尾轻轻摆动，在前方引路。身后的人鱼们纷纷让开道路，用好奇又感激的目光注视着洛尘与苏徭。
影逸跟在两人身后，低声对洛尘道：“人鱼族向来避世，极少与陆地修士往来，这次主动示好，倒是意外之喜。”
洛尘传音道：“深海之中藏着许多秘密，人鱼族熟悉海域，有他们相助，搜寻碎片会顺利许多。只是要注意，不要暴露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追查冥渊石背后的势力。”
苏徭也传音道：“我总觉得那块坠入海中的冥渊石并非偶然，汐月说黑石拖着尾焰坠入，更像是人为投放。深海异动或许只是开始，背后定有黑手在推动。”
三人一边传音交流，一边随着人鱼群向前行进。周围的海水越来越清澈，光线也渐渐明亮起来，原本漆黑的海底此刻竟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景象。无数发光的水母如同灯笼般悬浮在水中，色彩鲜艳的热带鱼群从身边游过，五颜六色的珊瑚丛连绵起伏，如同陆地上的森林，几只调皮的小人鱼摆动着鱼尾，在珊瑚丛中穿梭嬉戏，不时好奇地探出头打量洛尘他们。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晶莹剔透的巨大水母群，水母的伞盖足有丈许大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周围的海水照得如同白昼。穿过水母群，一座由巨大珍珠与彩色珊瑚搭建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宫殿的墙壁由半透明的琉璃石砌成，里面隐约能看到人鱼族的身影，宫殿周围环绕着发光的海草，无数彩色的鱼群在宫殿周围游动，构成一幅梦幻般的景象。
“这里就是我们的聚居地——琉璃海谷。”汐月介绍道，带着他们穿过宫殿大门。宫殿内的通道两旁镶嵌着会发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沿途的人鱼见到汐月，都恭敬地行礼，目光落在洛尘三人身上时，充满了好奇与友善。
来到宫殿中央的大殿，只见殿内的地面由光滑的白玉铺成，四周立着珊瑚雕刻的柱子，殿中央的高台上，一只巨大的玄龟正趴在玉床上，它的背甲上布满了古朴的纹路，此刻正微微起伏，显然刚刚苏醒。
见到三人进来，玄龟缓缓睁开眼睛，它的眼睛如同两盏绿灯，闪烁着沧桑的光芒，开口时声音如同洪钟：“人类的小友，多谢你们净化了海水，救了老夫与族人。”
洛尘与苏徭拱手行礼：“前辈客气了。”
玄龟的目光落在苏徭手中的净化玉瓶上，缓缓道：“那冥渊石乃是上古邪物，蕴含暗渊之力，寻常方法难以彻底净化。你们能净化碎片，想必身怀特殊灵火吧？”
苏徭点头：“晚辈修炼的紫极灵火，确有净化邪祟之效。”
玄龟赞叹道：“紫极灵火乃天地异火，能克制暗渊之力，难怪能净化冥渊石的邪气。只是暗渊之力狡猾异常，净化时需多加小心，莫要让邪气侵入体内。”它顿了顿，继续道：“老夫活了千年，曾在古籍中见过关于冥渊石的记载，说它能吸收负面能量不断成长，若让它吸收足够的怨气与尸气，甚至能孕育出暗渊使者，届时三界将陷入浩劫。”
洛尘心中一凛：“前辈可知如何彻底摧毁冥渊石？我们收集的碎片虽已净化，但本体仍在，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会后患无穷。”
玄龟沉吟道：“冥渊石本体坚硬无比，寻常灵力无法摧毁，唯有集齐五种至纯灵根之力——金木水火土，方能将其彻底消融。只是至纯灵根万中无一，三界之内怕是难以凑齐。”
苏徭道：“多谢前辈提醒，我们会留意此事。”
玄龟点点头，从背甲上取下一枚巴掌大小的鳞片，鳞片呈青黑色，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土系灵力波动。它用灵力将鳞片推到苏徭面前：“这是老夫的护心鳞，蕴含千年土灵之力，能抵挡暗渊邪气的侵蚀，赠予小友，也算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苏徭接过鳞片，只觉入手沉重，鳞片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与她体内的灵火隐隐呼应。她郑重道谢：“多谢前辈馈赠，晚辈感激不尽。”
汐月这时走上前，对三人道：“族中的宴席已经备好，还请二位赏光，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洛尘看了看天色，通过灵力感知到海面已是深夜，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人鱼族的宴席设在宫殿中央的水晶大厅，大厅的地面由巨大的珍珠母贝铺成，光滑如镜，四周摆放着各种深海特产：发光的海藻沙拉、晶莹剔透的珍珠果、用灵鱼做成的佳肴，还有用海露酿造的琼浆，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宴席上，汐月向洛尘与苏徭详细介绍了海域的分布情况，将人鱼族绘制的海域地图赠予他们，地图上标注了各个危险区域与可能藏匿碎片的深海沟壑。几位年长的人鱼长老则讲述了古老的传说，提到上古时期曾有冥渊石出现在海域，被当时的人鱼族与陆地修士联手封印，只是不知为何会在今日重现。
洛尘与苏徭也趁机询问了关于“投放冥渊石的黑手”的线索，汐月与长老们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提到近几个月来，曾在深海边缘发现过一些陌生的船只残骸，船上的修士服饰并非已知的任何宗门，残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邪气。
宴席过半，洛尘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多谢族长与长老们的款待，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汐月也不强留，起身道：“二位若有需要，随时可通过传讯符联系我们。琉璃海谷永远欢迎你们。”她亲自将三人送到宫殿外，命护卫护送他们离开琉璃海谷。
离开人鱼族聚居地后，三人顺着洋流向上潜游。洛尘握着避水珠，只觉周身毫无阻碍，连灵力消耗都减少了大半。苏徭将玄龟长老赠予的护心鳞贴身收好，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灵力，轻声道：“人鱼族的出现倒是意外之喜，有他们相助，海域的搜寻任务会轻松许多。”
影逸点头道：“尤其是避水珠和海域地图，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深海环境复杂，之前下潜三百丈就已十分吃力，有了避水珠，就算潜入万丈深海也不成问题。”
洛尘望着上方渐渐明亮的海水，沉声道：“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玄龟长老说冥渊石能孕育暗渊使者，汐月又提到陌生的船只残骸，这背后一定有势力在暗中布局。深海异动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搜寻之路，恐怕会更加凶险。”
苏徭认同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其他海域的冥渊石碎片，同时查清投放黑石的黑手是谁。人鱼族提到的陌生修士服饰，或许是个突破口，回去后可以让宗门查阅典籍，看看是否与已知的邪修势力有关。”
说话间，三人已经接近海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海水照射下来，形成金色的光柱，照亮了水中的浮游生物。洛尘操控灵力，带着苏徭与影逸穿过海面，落在望海崖上。
此时天刚蒙蒙亮，海面上的黑色海水已彻底褪去，露出了蔚蓝的颜色，海风拂过，带着清新的咸湿气息，再无之前的腥臭味。崖下的海面上，几只海鸟正在低空盘旋，偶尔俯冲下去叼起活鱼，显然海域的生机正在快速恢复。
苏徭取出传讯符，向玄天宗汇报了深海异动的处理结果与人鱼族加入搜寻队的消息，随后对洛尘道：“根据海域地图，下一处可能有碎片的地方是南方的迷雾海沟，距离这里约三千里，我们现在就出发？”
洛尘看了一眼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点头道：“事不宜迟，即刻动身。”他祭出飞行法器，三人踏着灵光，朝着南方海域飞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海面上留下淡淡的灵光轨迹，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而在他们离开后，望海崖下的海水中，一枚不起眼的黑色鳞片缓缓上浮，鳞片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随后便彻底沉寂，沉入海底的泥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