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林小婉的发现
暮春的晨雾还未散尽，青苍山脉的林间已回荡起细碎的脚步声。林小婉提着裙摆穿梭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露水打湿了她的浅青色道袍下摆，却丝毫未减她眼中的雀跃。今日是她随三位师兄下山历练的第三日，也是她首次获准携带寻踪草参与秘境搜寻。
“小师妹，慢些走，这林子里瘴气重，别跑丢了。”二师兄林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握着罗盘，正仔细辨认着方位。大师兄墨尘走在最前方开路，长剑挽出淡淡的银弧，将拦路的荆棘尽数斩断。三师兄萧诺则背着药篓，不时弯腰采集路边的灵草，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林小婉停下脚步，回头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二师兄，我紧跟着你们呢。”她小心翼翼地从腰间锦袋里取出寻踪草——这株只有食指长短的灵草通体翠绿，草叶顶端缀着三颗晶莹的露珠，乃是师父苏徭特意为她准备的法器。此草对蕴含阴邪之气的物件尤为敏感，一旦附近有邪物出没，草叶便会剧烈抖动，露珠也会泛起黑气。
“师父说这次下山主要是探查西侧山谷的阴气异动，咱们都仔细些。”大师兄墨尘的声音沉稳有力，他驻足观察着前方的地形，眉头微蹙，“这片林子的气场有些古怪，灵气流动比昨日滞涩了许多。”
萧诺闻言直起身，从药篓里取出一枚莹白的测灵珠：“我看看……咦，灵气指数确实降了三成，而且夹杂着微弱的阴寒之气。”他将测灵珠递给林小婉，“小师妹，你的寻踪草有反应吗？”
林小婉连忙捧着寻踪草凝神细看，草叶只是微微晃动，顶端的露珠依旧清澈。“还没有动静呢，”她有些失望地嘟起嘴，“难道是我用法不对？”
“别急，寻踪草认主，你得用灵力温养着。”大师兄走到她身边，耐心指点道，“将丹田内的灵力缓缓注入草茎，用心感受它的波动。”
林小婉依言照做，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光渗入寻踪草。就在灵力与草叶相触的刹那，她忽然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耳边仿佛传来细微的嗡鸣。草叶轻轻舒展，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她掌心跳跃闪烁。
“好神奇！”小姑娘眼睛一亮，正想再说些什么，寻踪草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三颗露珠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黑雾，草茎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颤音。
“有反应了！”林风立刻握紧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猛地指向西北方向，“在那边，阴气源头很强！”
墨尘长剑出鞘，剑身嗡鸣作响：“戒备！萧诺照顾好师妹，我们速去查看。”四人立刻呈三角阵型向西北方向推进，林小婉将寻踪草护在怀中，只觉得草叶抖动得越来越厉害，黑雾几乎要将整个草株吞噬。
越往深处走，林间的光线越发昏暗，原本清脆的鸟鸣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寂静。空气越来越阴冷，林小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萧诺。三师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师兄们在。”
前行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隐约的水声从前方传来。穿过一片浓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丈高的瀑布如银练般从崖壁垂落，撞击在下方的水潭中，激起漫天水雾。阳光穿透水雾，在潭面上折射出七彩的虹光，景色壮丽非凡。
“阴气是从瀑布后面传来的。”墨尘凝视着瀑布中央，那里的水雾中隐约可见淡淡的黑气缭绕，“萧诺，布防御阵。”
萧诺应声从药篓里取出八枚阵旗，迅速在潭边布下简易的防御阵。林风则取出符箓纸，指尖灵力流转，很快画好了三张破邪符。林小婉捧着寻踪草走到潭边，草叶的抖动已近乎癫狂，黑雾从露珠中溢出，在她掌心凝成细小的旋涡。
“就在瀑布后面！”她肯定地说道，草叶尖端直指瀑布中央的崖壁，“阴气好重，比上次在鬼谷遇到的阴煞还要强。”
墨尘观察着瀑布的水流：“崖壁上应该有山洞，水流冲击的力度不均匀，左侧水流明显更急，洞口多半在那里。”他转头对林小婉说，“你和三师兄在阵内等候，我与二师兄进去探查。”
“不要！”林小婉急忙拉住大师兄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我也想进去看看，寻踪草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风有些犹豫：“小师妹，山洞里情况不明，阴气又重，你修为尚浅……”
“我不怕！”林小婉挺了挺胸膛，从腰间取出师父给的护身符，“我有师父赐的护身符，还有净化术呢。”她知道自己修为只有筑基初期，比不得三位师兄的金丹修为，但寻踪草的指引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墨尘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好吧，你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萧诺，你在阵外护法，若半个时辰后我们未出，立刻捏碎传讯符通知师父。”
萧诺虽不放心，但也知道小师妹的倔脾气，只得叮嘱道：“万事小心，遇到危险立刻退出来。”
墨尘挥剑斩出一道剑气，水流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缝隙。他率先跃入其中，林风紧随其后，林小婉深吸一口气，将寻踪草紧紧攥在手心，也跟着闪身进入。
穿过瀑布的瞬间，冰凉的水花打在脸上，林小婉忍不住屏住呼吸。站稳脚跟后她才发现，瀑布后的山洞远比想象中宽敞，洞壁上布满了湿漉漉的苔藓，散发着腐殖质的气息。洞顶悬挂着形状各异的钟乳石，不时有水珠滴落，在寂静的山洞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小心脚下。”墨尘点亮腰间的夜光石，柔和的白光驱散了黑暗。林小婉这才看清，地面上布满了碎石，阴气正是从山洞深处传来，寻踪草在她掌心抖得几乎要挣脱。
三人沿着蜿蜒的洞道前行，阴气越来越浓重，林小婉不得不运转灵力抵御寒意。洞道尽头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水泽，泛着幽蓝的波光，竟是一条隐藏在山腹内的暗河。河水无声流淌，水面漂浮着细碎的冰晶，显然水温极低。
“阴气源头就在河底。”林风的罗盘指针已完全沉入盘面，只剩下边缘的黑气在旋转，“这河水有问题，蕴含着极重的阴寒之力。”
林小婉的寻踪草此刻已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草叶上的黑雾凝聚成细线，直直指向暗河中央。她顺着草叶指引望去，只见幽暗的河底隐约有团黑影在闪烁，那黑影约莫篮球大小，周围的河水都在围绕它缓缓旋转。
“在那里！”她指着河底的黑影，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墨尘举起夜光石靠近河面，光芒穿透幽暗的河水，照亮了河底的景象——那团黑影竟是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块，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裂纹中溢出，融入河水中。
“是冥渊石！”林风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传说中产于九幽深渊的邪石，蕴含着至阴至邪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小婉心中巨震，她曾在师父的典籍中见过冥渊石的记载。此石乃是天地间阴煞之气凝聚而成，寻常修士触之即伤，若被邪修利用，足以酿成大祸。而眼前这块碎片竟有篮球大小，其蕴含的阴邪之力可想而知。
“这么大的碎片，至少是千年以上的冥渊石。”墨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难怪西侧山谷阴气异动，定是这石块在作祟。”他尝试着释放灵力探查，却被河水中的阴寒之气反弹回来，“河水被邪力污染，我的灵力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暗河突然掀起一阵波澜，冥渊石碎片竟缓缓上浮，表面的裂纹中溢出更多黑气，河水开始剧烈翻涌。林小婉怀中的寻踪草发出急促的嗡鸣，草叶上的露珠瞬间化为黑雾，眼看就要枯萎。
“不好，它要挣脱束缚了！”林风急忙祭出法宝锁链，试图锁住冥渊石，却被黑气腐蚀得滋滋作响，“这邪力太强，我的法宝抵挡不住！”
林小婉看着不断逼近的黑气，想起师父曾教过的净化术。她咬了咬牙，双手结印，口中念诵法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净！”淡金色的灵光从她掌心涌出，如细雨般洒向河面，与黑气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师妹别硬撑！”墨尘见状大惊，想要上前相助，却被突然暴涨的黑气阻拦。冥渊石碎片似乎被净化术激怒，猛地爆发出冲天的黑雾，整个山洞都开始震颤，洞顶不时有碎石坠落。
林小婉只觉得一股磅礴的阴寒之力扑面而来，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退缩——她记得师父说过冥渊石极难追踪，若是此刻让碎片逃走，不知会酿成多大的灾祸。淡金色的灵光在黑气中摇摇欲坠，她的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快捏传讯符！”墨尘的声音带着焦急，他拼尽全力抵挡黑气，却只能勉强护住自己和二师兄，“我们挡不住它！”
林小婉这才想起怀中的传讯符，她腾出一只手在腰间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符纸时，几乎要脱力的身体忽然注入一股力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传讯符，金色的符光冲天而起，穿透瀑布消失在天际。
就在传讯符碎裂的瞬间，冥渊石碎片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黑气猛然暴涨，林小婉的净化术被彻底击溃，她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小师妹！”林风惊呼着想要去扶，却被黑气缠住无法脱身。
林小婉挣扎着坐起身，看着不断扩散的黑气，心中满是焦急。她知道自己的灵力已经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冥渊石碎片即将冲破山洞。就在这危急关头，两道流光如闪电般穿透瀑布，带着凛冽的灵力威压瞬间降临。
“孽障敢尔！”清冷的女声带着无尽威严，苏徭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手中拂尘挥洒，万千银丝如瀑布般落下，瞬间将黑气压制回去。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紧随而至，洛尘长剑出鞘，剑光如银河泻地，精准地斩向冥渊石碎片。
“师父！洛师叔！”林小婉看到熟悉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身体一软便要倒下。
苏徭眼疾手快，挥手打出一道柔和的灵力将她扶起，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嘴角的血迹，心疼不已：“傻孩子，这么大的碎片，怎敢独自应对？”
洛尘的剑光已将冥渊石碎片包裹，他手腕翻转，长剑划出玄妙的轨迹，将溢出的黑气尽数逼回石块内部。“墨尘林风退开，此地交给我们。”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两位师兄连忙退到林小婉身边，林风检查着她的伤势：“怎么样小师妹？有没有伤到内脏？”
林小婉摇摇头，望着正在施法的师父和洛师叔，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我怕……我怕碎片被冲走，师父说冥渊石很难追踪……”她本想等师兄们想出办法，可当时情况紧急，她根本来不及多想。
苏徭一边压制黑气，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虽有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知道护持法器是好事，但也要审时度势。你这点修为，强行施法只会伤到自己。”话虽如此，她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拂尘挥洒间，金色的灵光将林小婉护在其中，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意。
洛尘已将冥渊石碎片完全控制，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玉瓶，瓶口对着石块轻轻一吸，便将那块篮球大小的冥渊石收入瓶中。他屈指在瓶身上点了三下，贴上三张镇魂符，这才转身走向林小婉。
“还能站稳吗？”洛尘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眉头微蹙，“阴气入体，灵力紊乱，得赶紧处理。”他揉了揉林小婉的头发，语气虽带着责备，眼神却十分温和，“有责任心是好事，但也要懂得量力而行。修士首要的是保全自身，才能谈及其他。”
林小婉低下头，小声嘟囔：“我知道错了……”但想到自己成功拖延了时间，没有让冥渊石碎片逃脱，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
苏徭走过来，取出一枚莹白的丹药：“这是清心疗伤丹，服下后运功调息半个时辰。”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轻轻将丹药送入林小婉口中，“你吸入了少量浊气，幸好及时用净化术抵挡了片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体内的阴寒之气。林小婉看着师父温柔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正在收拾法器的洛师叔，心中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
“师父，洛师叔，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好奇地问道，传讯符发出的信号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传到山门。
“我们本就在附近探查，收到传讯符便立刻赶来了。”苏徭解释道，她仔细检查着林小婉的道袍，发现多处被黑气腐蚀的痕迹，不由得皱紧眉头，“这冥渊石碎片邪气极重，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棘手。若不是你及时发现，等它完全苏醒，整个青苍山脉都会被阴邪之气笼罩。”
洛尘将玉瓶收好，对墨尘三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护送小师妹回营寨，我与苏道友处理后续事宜。”他看了眼林小婉，补充道，“回去后让她好生休养，三日之内不可再动用灵力。”
“是，师叔。”三位师兄齐声应道。
林小婉被林风扶起，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坚持要自己走路。她回头望了眼幽深的暗河，又看了看师父手中的拂尘，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父，我的寻踪草立功了对不对？”
苏徭被她逗笑，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是，我们林小婉最厉害了。”阳光透过瀑布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小姑娘带着泪痕的脸上，映出她眼中闪烁的星光。
离开山洞时，林小婉回头望了一眼——师父正与洛师叔低声交谈，两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光，在幽暗的山洞中宛如两轮明月。她握紧手中已恢复翠绿的寻踪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能像师父和洛师叔一样，成为独当一面的修士。
林间的雾气早已散去，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林小婉走在师兄们中间，听着他们讨论冥渊石的来历，忽然觉得这次历练收获的不仅是经验，更有师父师友的温情。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锦袋，那里装着师父给的疗伤丹，也装着满满的暖意，在这个暮春的清晨，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