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遗忘谷踪
洛尘指尖缠绕的同心花忽然震颤起来,淡粉色花瓣边缘泛起细碎金光。苏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山涧深处,一道若隐若现的淡紫色光幕正在山壁间流转——那便是传闻中连上古魔族都难以窥探的遗忘谷结界。
“这结界竟有生命般的触感。”苏徭将掌心贴在光幕上,冰凉的屏障突然泛起涟漪,她腕间银铃随着涟漪频率轻响,“像是在辨认我们的气息。”
洛尘怀中的同心花忽然挣脱指尖,化作一道粉虹撞向结界。刹那间紫光大盛,光幕如被利刃剖开般向两侧退去,露出深不见底的谷道。飘散的光粒子落在两人肩头,竟带着草木抽芽的清新气息。
“同心花本是三界共通的灵物,”洛尘握紧苏徭微凉的手,并肩踏入谷道时,听见身后结界闭合的轻响,“或许正是它感知到谷中尚存的善意。”
谷道两侧的岩壁上嵌着发光苔藓,将嶙峋怪石映照得如同玉雕。脚下青石板上布满细密裂纹,却隐约能辨认出刻着的古老符文。苏徭蹲身轻抚其中一道符文,指尖触及处竟泛起水光——那是用灵泉水浸润过的痕迹。
“这些符文记载着魔族的迁徙史。”洛尘凝视着岩壁上逐渐清晰的图腾,“你看这组星象图,与人间界记载的上古星轨完全一致。”
前行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谷道豁然开朗。成片的黑曜石建筑依山而建,尖顶镶嵌着会随月光变色的魔晶。中央空地上燃着丈高篝火,跳动的火焰将周围老魔族的身影拉得颀长,他们枯瘦的手指间转动着骨制念珠,口中吟诵着不知名的古老歌谣。
“客人们来啦。”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拄着蛇头拐杖站起身,她灰紫色的皮肤布满褶皱,唯有双眼亮如寒星,“让老婆子猜猜,你们是循着灵泉水的气息找来的?”
洛尘注意到篝火上架着的青铜三足鼎,鼎中翻滚的汤药泛着琥珀色光泽,蒸腾的热气里混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清甜——正是他曾赠予魔族商户的灵泉水特有的味道。几个缺了角的陶碗在鼎边整齐排列,碗沿还沾着未干的药渍。
“三年前有位穿青衫的书生,”老妪用木勺舀起汤药倒进陶碗,动作却稳如磐石,“在谷外留下三坛灵泉水,说能治魔族的旧疾。起初谁也不敢碰,直到阿大的腐骨症发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喝了半碗——”
她话音未落,一个断了半只角的中年魔族从石屋里走出,裸露的臂膀上曾有大片溃烂的疤痕,如今只留下浅淡的印记。他见了洛尘便单膝跪地,粗哑的嗓音带着哽咽:“恩人若不嫌弃,我愿将族中珍藏的星图相赠。”
苏徭的目光被空地中央的石碑吸引。碑体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上面用赤金色写着“非我族类,其心也可同”,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间带着熟悉的洒脱——与人间界信誉碑上那些魔族商户的签名如出一辙。
“这石碑是百年前各族匠人合力打造的。”老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泛起暖意,“当年人魔大战后,幸存的老弱病残躲进这遗忘谷,是几位人间修士送来粮食和药材,临走时留下这句话。”
她用拐杖轻敲石碑底座,一块暗格缓缓弹出,里面整齐码放着泛黄的卷轴。洛尘展开其中一卷,发现竟是用人间界宣纸绘制的魔族草药图谱,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药性和用法,落款处是当年药仙谷的掌门印章。
篝火噼啪作响,烤架上的灵果渗出晶莹的汁液,甜香混着药香在谷中弥漫。老魔族们纷纷从家中取出珍藏的物件:有人捧着用月光石打磨的茶具,有人端来腌制百年的灵果蜜饯,还有个瞎眼的老匠人摸索着递来木雕——那是尊人魔孩童携手的雕像,刻工虽粗糙,却透着质朴的善意。
“客人们尝尝这个。”一个梳着双髻的魔族少女递来烤好的灵果,果皮烤得焦脆,撕开时露出琥珀色的果肉,“这是用你们送来的灵泉水浇灌的,比山里野生的甜上三分。”
洛尘咬下一口,清甜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阳光和泉水的气息。他忽然想起初遇那位魔族商户时,对方将灵泉水视若珍宝,却愿意分给他一半疗伤。原来这份善意早已跨越种族的界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生根发芽。
苏徭指尖抚过石碑上的字迹,忽然发现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细小的晶石。她运转灵力探查,晶石竟发出共鸣般的轻响,将百年前的画面投射在虚空:人间修士背着药篓在魔谷中穿行,魔族孩童帮着采摘草药,夕阳下各族人围坐在一起分享食物……
“其实哪有什么遗忘谷,”老妪望着虚空的画面轻叹,“不过是想守住这份念想罢了。”
洛尘忽然明白,真正的结界从来不在谷口,而在人心之间。当偏见与仇恨筑起高墙时,总有跨越界限的善意如同同心花般悄然绽放,在岁月长河中开出一条连通彼此的通道。
夜色渐深,谷中的篝火越烧越旺。老魔族们唱起古老的歌谣,歌词虽听不懂,曲调却温柔得像月光。洛尘与苏徭坐在石碑旁,看着各族人在火光中欢笑畅谈,忽然觉得所谓的种族之别,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渺小。
石碑上的赤金大字在月光下流转,与天边的星辰交相辉映。洛尘知道,无论未来人魔两界如何变迁,这份藏在遗忘谷的善意,终将像同心花般,在合适的时机绽放出跨越界限的光芒。